大喜事?
都蝗灾了,这还能是大喜事?
石周曷阿虎狐疑的看着自己这个嫡次子。
石周曷阿宣,平日里是有点小聪明。
但如果连大贺楚材,都拿不出一个足够稳妥的办法,甚至还说出了“尽人事,听天命”的话语。
以石周曷阿宣的能耐,又能够做什么呢?
“你说来听听?”
不过石周曷阿虎还是给了儿子一个发言机会。
毕竟他实在不想重修武侯祠,也不想吃蝗虫,更不乐意写罪己诏。
石周曷阿宣煞有介事的说道:
“调动将士们来灭蝗!”
嗯?
用军队来灭蝗?
乍一听觉得不靠谱,而且是前所未有之事,谁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而那些将士们,又是否愿意放下身段灭蝗,也是个未知数。
可石周曷阿虎细细一想,这还真是个办法。
和千年前春秋战国时期,已经不同了。
行伍并非只有贵族子弟才能进,大有出身低下之人。
石周曷部的兵马之中,更是鱼龙混杂,不仅有东胡人,有汉人,甚至还有川南的各种土著。
而且军队从事民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虽然以往没有过扑灭蝗灾的事情,但类似屯田的事,也没少做。
大多懂得些许田间之事,真要做,肯定也做得来。
再说了,大贺楚材之前所忧虑的事情,不也就是担心无法上行下效,地方州府效率低下,不能在蝗虫起飞之前,将之扑灭吗?
而有了大军相助,不仅能防治,也能进行及时扑灭,态度也表明的很清楚。
甚至还有骑兵!
即使稍有不慎,让蝗虫群起飞了,以骑兵的速度,说不定也能赶上!
若是真的能够以大量的兵马,随时待命,能够投入到灭蝗之中。
那一定可以将蝗灾,都遏制在初始阶段。
很可能,遭灾的就只有汉中一地,让蜀中幸免于难!
这可是大大利于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石周曷阿虎忽然就激动了起来。
他当汗王当了这么些年,再怎么不体恤民情,都知道得治民才能治国。
尤其是他向来,都是以强权威压统治整个川蜀。
一个不甚,很容易遭反噬。
万一蜀中腹地,也因为被逼的太急了,逼出来一支归义军,石周曷阿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苟多久。
万一皇帝又跟个二愣子似的,单盘匹驴冲到蜀中来给他脑门来个天女散花呢?
他可没有第二波蝗灾能够应对了啊!
至少,得趁现在汉军抽不开身的机会,将蝗灾的影响压到最小。
多少能挽救一下自己的风评,治下也会更稳定一些。
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石周曷部、乞颜部、蒲前部,三部齐出,是可以拦住大汉北伐的。
虽说皇帝连番几仗打的漂亮,但都是防御战,没有任何攻城略地,大汉疆土也没有扩张半分。
这就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解决内患。
大贺楚材见石周曷阿虎有些意动,虽然说不太上来,但心里总觉得不太妙,立即上前劝道:
“汗王,现在正值战时,兵马不可轻动!”
在他看来,即使汉军现在被堵住了,也不能随便调度兵马。
蝗灾的事情,让地方解决就够了。
如果按照他的献计,由石周曷阿虎日食百蝗定人心,加上积极治理,蝗灾后续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没必要冒着风险,调用大军灭蝗。
石周曷阿虎知道大贺楚材的意思,但他并不认可:
“你是臣,本汗是君。”
“有些事情,你能接受,本汗却做不到。”
“本汗要是下了罪己诏,又重新修筑武侯祠,岂不是就自认过错了?”
“本汗能有错吗?!”
大贺楚材在心头叹了一声,石周曷阿虎的想法,他也能理解。
作为君主,认错很难。
尤其是在东胡八部,这个崇尚强者的大环境之下。
你可以暴虐弑杀,但你不能做错事儿。
就算错了,也不能认。
不然,可就有人质疑你的统治了。
石周曷阿虎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他统治石周曷部的方式,是像蒲前永固那样,比较柔和,又一力推进夷狄应和,推广汉人文化,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可以试着认个错,道个歉。
但他这种以个人威望,强压手段进行的统治,正是最不能有错的一种。
石周曷阿虎摆了摆手,道:
“荆北的兵马,本汗自然是不会抽调的。”
“但我部在南方,不还有着五万兵马吗!”
“那韩起的能耐,你我都看得明白。”
“汉军北伐,甚至已经推进到荆北了,他却一事无成,只能固守交趾。”
“守城有余,进取不足。”
“加之川南地形复杂,又有大量土著,鱼龙混杂,哪怕我军一时间吃了败仗也无妨。”
“别说是那韩起,就算是刘雉儿亲至,也进不了半步!”
石周曷阿虎对这一点还是很自信的。
自古以来,都是听说得了蜀中之地,伐南中,自北往南打。
可从来没有过,从交州打到川蜀的离谱事情。
难点就在于地形,以及大量土著的复杂形势。
不仅要能打,还得懂得治理。
石周曷阿虎指着石周曷阿宣,笑道:
“你倒是为本汗出了个好主意,比你那不成器的兄长,有用的多。”
他当即也有了决定,道:
“川南有五万兵马,本汗就从中抽调三万,用来扑灭蝗灾。”
“余下两万,呈守势即可,量那韩起也攻不下。”
石周曷阿虎做出的决定,还是很谨慎的。
他觉得,哪怕在川南剩下的两万兵马,全被打散了。
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就能借助地形与土著,不断迂回作战。
纵然不能反攻,也能让汉军无法寸进。
而且还有很关键的一点。
川南的兵马,本来就是他留着用来双路齐攻威胁大汉,专门打大汉兵力不足的刻意之举。
是他先陈兵川南,那刘雉儿才不得不派韩起,分兵驻守交州,防止老巢被偷袭。
说明韩起十有八九,是个善守的将领。
现在他不威胁交州了,那是给大汉面子,这么一直被逼得只能固守的汉军,哪来的胆子敢主动发起进攻?
这大汉朝廷,善军者,无外乎刘雉儿与岳少谦,其他人,都欠缺几分火候。
大贺楚材见此,也无意再劝,反正他也不打算跟着石周曷部混,这破船趁早跳了的好。
天底下的明主可太多了,哪怕东胡之中找不出来,我投汉还不行吗?
不过那十万精锐西军,还是最关键的。
必须得将这支兵马,拿到手中,后续如何行事,才能有所保证。
而石周曷阿宣见着平日里速来嗜杀,对几个儿子也颇为苛待的老父亲,竟然采纳了他的建议,甚至还夸赞了一番。
整个人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父汗体恤民生,不惜动用精兵治灾,孩儿钦佩之致!”
“但有所需,孩儿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哈哈哈!”
人都是喜欢听吹捧的,尤其是烦心许久,好不容易有了灭蝗办法的石周曷阿虎。
石周曷阿虎心中畅快,当即道:
“宣儿,等到兵马回师之后,就由你调度治灾!”
“是!”
石周曷阿宣内心振奋不已,这可是三万兵马!
他从不受重视的嫡次子,一跃成了调度三万兵马的大将军!
大哥死的真好啊!
汉帝也好,北伐军也好,都好!
“退下吧。”
石周曷阿虎又望向大贺楚材:
“大贺部的麒麟儿”
“这次,你也有功,可随宣儿一同治灾,事成之后,当有大赏!”
毕竟总的方针,还是大贺楚材提出来的,功劳肯定少不了。
石周曷阿虎也不会吝啬这点赏赐。
而且石周曷阿宣虽然有点能力,但坏毛病一大堆。
虽说作为嫡子担得起信任,能够放心让他单独带兵,可就怕他一时间得意忘形,顺手带着大军打猎去了。
因而,让大贺楚材看管一二,多少也能约束一番。
石周曷阿虎对石周曷部的未来,多少也有了些希望。
等自己年事已高后,让石周曷阿宣继位,虽然能力不如自己,但有大贺楚材从旁辅佐。
应当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两人很快离去,各自准备。
石周曷阿虎孤身立在殿中,显得有几分冷清。
他忽而拿出来了一个竹筒。
这应该是刘宾的遗物了。
当初刘宾就是在殿中,定下了以蝗灾抗汉的计谋。
竹筒摇出了一个小吉出来,足有四成把握。
只是随后刘宾就被他逼着,和石周曷阿邃一同去往荆北。
而后被澡盆子打得,兵败身死。
“刘宾啊刘宾”
石周曷阿虎一阵唏嘘,像是回忆起了从前。
虽然他对刘宾,多少有那么一些不信任,但这也是难免的。
他这个汗王,是弑父上位,甚至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会完全信任,又何况是刘宾这么一个外臣。
不过再怎么不信任,两人的感情,也是真的,不然刘宾也不会以汉人出身,做到在石周曷部中,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他也下意识的摇起了竹筒。
当啷——
一个竹片掉了出来。
“这是.小吉吧?”
石周曷阿虎捡起竹片,面色有些黑。
“小吉.四成。”
虽然他刚才反驳了大贺楚材所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但有些事情,还真就不是人事能够完全顾及到的,必须得看几分老天爷的脸色。
“不对,之前刘宾占的四成,失败了,那这次的四成,肯定会成功。”
石周曷阿虎一向不信这玩意儿,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竟还自己宽慰起了自己。
——
汝南郡,西平县。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年头弄个军训,居然这么难。
刘恪接手种轩,开始训练归义军将士的第一天,就差点把自己给气到了。
得亏是最初张议平练了一阵,种轩又练了一阵,还有通过守城,获得了不少实战经验。
不然这群家伙,绝对上下左右都分不清,连军令都听不明白!
现在勉强算是从幼儿园小朋友外出郊游的程度,上升到了小学生外出郊游的地步。
能听懂指挥,有一定组织纪律,但不多。
没亲自练过兵,刘恪的办法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