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啊?”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显得无比沉重紧张。
石周曷阿虎在等着刘宾的回答,如何不至于让石周曷部陷入绝境之中。
刘宾也谨慎万分,他脑子是好使,可稍有不慎,脑子就会成为石周曷阿虎的怀中之物。
“地图在这里,你慢慢想。”
石周曷阿虎不急不躁的,拿出一副地图。
刘宾接过,将地图摊开在地上,盘腿而坐。
“长江,江陵”
“孱陵港、罗港、赤壁港”
“江陵港、乌林港”
刘宾喃喃自语着。
现在的局势,放在地图上看,更为清晰一些。
汉军全据荆南之后,想要继续北伐,就得渡江。
长江。
长江乃天险。
渡江向来极为困难,这次荆南战役之中,哪怕只是渡过长江的一条小支流,还是汉帝亲自带兵,都差点被石周曷聪,给赶回了对岸。
如果驻守在岸边的东胡大军,提前防备,预备好各种器械,并且还配备有船只,能够从江面上发动攻击,威胁到汉军,汉军根本不可能渡江。
而孱陵港、罗港、赤壁港,就是在荆南的三个主要港口。
不过此时在汉军手中的,只有孱陵港和罗港。
规模更大,屯有兵马、粮草的赤壁港,还在东胡人手中,其中还驻有将领,并没那么好攻打。
而江陵港和乌林港,则是荆北长江沿岸的两个港口。
无论汉军从哪个港口渡江,最后的登陆地点,都只能是这两个港口。
“港口的问题应该不大,虽说汉军烧毁了普六茹部的十万水师,大汉水师已经纵横南海。”
“可纵然我部之中,没有什么大型舰船,也没有擅长水练的将领,只是依托江陵港、乌林港,修筑各种工事,也足够阻拦汉军渡江。”
“而且长沙郡遭灾,汉军还得依靠海贸不断补充物资,北伐军消耗的粮秣更是不计其数。”
“既然已经开拓出了海上贸易,且赚取了巨利,那么汉军必然不会轻易放弃,还得分出大量水师,用以维持航道。”
“再说了,那些投靠大汉的荆南世家大族,比如那孟家,都是图着海贸巨利,大汉必然要分出一杯羹,用作安抚。”
“那么渡江时,所能用到的水师,并不多,我军不用太担心。”
“除非.”
忽的,石周曷阿虎和刘宾,不约而同的皱紧了眉头。
如果发生什么百年难遇、千年难遇的大暴雨,直接让长江水位暴涨,那么汉军的登陆地点,就不会拘泥在江陵港、乌林港登陆。
没有港口工事,东胡大军想要阻拦汉军,有点儿困难。
当然,让长江涨水到那种程度的概率,很小很小。
可踏马连续暴雨直接淹了长沙郡,还有武圣再生,三军被吓得动都不敢动的概率,也小的不能再小啊!
想到此处,两人的心情,越发复杂了起来。
人家就是借用天时,怎么打?
就像当年光武皇帝,天降陨星直接往敌军大营里砸,这让人有什么办法嘛!
“那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刘宾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大不了,就往最坏的情况去想呗!
石周曷阿虎来了些兴致,刘宾这么说,那么必然有了些想法。
“此话怎讲?”
刘宾趴伏着,在地图指指点点:
“汗王且看,汉军若是成功渡江,则能轻取江陵、江夏两郡。”
“我军在荆北,则只剩下襄阳一郡。”
“襄阳郡乃天下少有的大郡,郡治襄阳也是一座坚城,强攻很难攻取。”
“就拿着长沙郡的水势来说,若是襄阳受此水患,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当年我部拿下襄阳,也是因为耗费大量时日,在襄阳周围修建了许多军事设施,把襄阳城通往外界的路全部堵死,断绝和外界的一切往来,使其成了一座孤城。”
“饶是如此,也足足让汉人在襄阳撑了六年。”
石周曷阿虎一想,说的也是。
别看汉军咋咋呼呼的,一路上势如破竹,勇不可当。
仔细一样,战绩似乎也没那么“硬”。
琼州的三郡,是诈城。
夷州郡治,索性是沿着已有的地道,直接杀进了人家大本营里。
交州则是靠着“打豪族,分田地”的口号,欺负交州本地豪族势力不强。
最坚固的交趾郡城,也是人家交趾王主动把汉帝给迎了进去,让汉帝有机会收编囚徒军,从而内外接应,破了城。
高州也是如此,因为大可汗乞颜思烈身死,都被吓得不轻,又有侯君延直接献了郡治合浦郡。
就连正儿八经的攻城战,都没进行过几次。
别说是襄阳这种天下之中少有都大城,就算是遇着武陵郡城,强攻之下,不也抛下了五千伤亡?
这么看来,荆南最初的战略计划,固守城池,是没问题的。
反倒是后续变计,变来变去,想要找机会开口袋瓮中捉鸡,出了意外。
虽说固守城池,面对那种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以及武圣再生,也不可能守住。
但反过来说,只要没有那种天时,固守可以守住。
石周曷阿虎颔首道:
“那么最坏的情况,就是荆北只剩下襄阳城。”
刘宾继续道:
“江陵、江夏二郡被汉军夺走之后,汉军就有两条路可选。”
“一则自江陵郡出兵,往西夺取永安,转进川蜀。”
“二则自江夏郡出兵,往北直取新野,进而继续北伐,及早攻取长安。”
石周曷阿虎双手环抱于胸,傲然道:
“新野、宛城一带,长安一带,都是乞颜部治下。”
“如今的乞颜部,虽说在乞颜金瀚的带领下,勉强支撑着,还将秃发部打的连连败走。”
“但综合实力,并不如我们。”
“而且川蜀大地,易守难攻,长安故都对于大汉来说,更是极为重要。”
“汉帝肯定会选择自江夏出兵,一路北伐,强攻长安。”
“连续大捷,他绝对有这个信心。”
“军师是想要行驱虎吞狼之计啊!”
用江夏、江陵两郡为诱饵,很可能成功。
新野没什么险要可守,显然比在山里的永安,要好打得多。
汉军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同时招惹了乞颜部和石周曷部,两部兵马。
但以石周曷阿虎那暴虐的性子,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万万不敢主动攻打汉军。
三天劈个雷,五天淹个水,时不时还能营地起火,还容易掉坑里。
这谁顶得住啊?
大汉的智谋之士,肯定也能料到这一点。
“不。”
刘宾摇了摇头:
“既然要想最坏的局面,那就是汉军直接兵分两路,一路打新野,一路转进川蜀。”
石周曷阿虎嘴角抽了抽。
大汉的北伐军就多少人?
六万?七万?
就算各种收编部员,也凑不够十万。
就这还想分兵?
那三四万人,去攻城略地?
连围城都做不到,凭什么能破城?
但石周曷阿虎深入思考一番,还踏马真有这个可能。
“那如果汉军攻入了永安,我们该如何应对?”
刘宾却未有正面作答,只是口若悬河道:
“属下翻阅过典籍之后发现,在大水泛滥后,则经常发生严重的干旱。”
“使在沿湖、滨海、河泛、内涝地区,出现许多大面积的荒滩或抛荒地,这就直接形成了,适于飞蝗发生,无比猖獗的地理。”
“从益州以及各地郡县志所记载来看,结合各河道历年变化,属下认为,飞蝗发生,以及蝗区的形成,与河道变迁,有较密切的关系。”
石周曷阿虎想了想,他一开始是以为,刘宾想说,荆南经历洪灾之后,有可能发生蝗灾,各种灾异,可能会让汉人疲于赈济,而无暇北伐。
但忽然想到了一事,皱眉道:
“今年益州之中,因为偶有地崩,有好些河流改道。”
“军师是想说,我益州之中,有可能发生蝗灾?”
刘宾站起身来,点头道:
“正是。”
“如宾所料不错,最早七月,益州之中,就有可能发生蝗灾。”
石周曷阿虎陷入沉思,如果真是如此,蝗灾说不定会成为石周曷部的大救星。
汉军攻城略地,每每伴随着天灾。
高州的地崩,吕宋的地崩,长沙郡的洪灾,都和汉军有关。
虽说民间一直有汉帝能够预言天灾都说法,甚至还有个林场悟道圣人天子的玄乎名头。
就连暹罗也因为得到汉帝的提前预警,从而逃过一难,直接当了舔狗。
但只要汉军和灾异的联系紧密,就能给汉帝甩锅。
不是因为你失德造成的灾异,你为什么要预警?
反正石周曷阿虎觉得,自己在川蜀之中,经营已久。
虽说不能保证,无人倾向于汉室,但主导民间舆论,还是基本能做到的。
这么看,当真不错。
如果汉军继续这么势如破竹,汉帝又想入川蜀。
益州这么大,路又那么难走,怎么也得打上一年半载。
到时候正好碰上蝗灾,后勤告急,直接完蛋。
至于汉军如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势,没能在蝗灾之前攻入益州.
那不是正好证明了汉军,在攻城方面,依然有所不足吗?
继续固守,让汉军转道去和其他部族干架,祸水东引就好了嘛!
石周曷阿虎心中一动,问询道:
“有几成把握?”
刘宾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拿出了一个竹筒。
手中碰着竹筒,神神叨叨的晃悠几下,抖落出一根竹片子。
“小吉。”
刘宾捻须算了算,道:
“那就是四成把握。”
石周曷阿虎:???
不是,前面你还百般算计,理智分析,甚至还引用了地方县志,作出了预测。
最后关头,你靠摇这木头片子来判断?
“你是不是.”
石周曷阿虎刚开口,看着刘宾那虔诚的模样,犹豫了几分。
一手拿过竹筒,自己也摇了起来。
抖落出一根竹片子后,试探着问道:
“军师,这是什么意思?”
刘宾瞥了眼,道:
“也是小吉,四成把握。”
“哦”
石周曷阿虎长吟一声,看不出他以往有任何暴虐之情。
有时候,有些东西,还真是不得不信。
刘宾以前,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是不怎么信得。
毕竟大汉上一任皇帝,当年弄出个郭莲花来的时候,他都差点笑掉大牙,以此为茶余饭后的笑料,嘲笑了好一阵子。
哪家打仗,是靠着卖弄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