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穿过松枝间的缝隙,斑驳地投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银饼一般诱人。
聂政步入松林,背靠一棵大树,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听风声在耳旁流过,看月色在地面上铺设,闻着林间潮湿清鲜的气息,仿佛化身为这片松林中的一棵,岿巍、挺拔。
“哼!”
一声轻哼隐约传来,聂政眉心一皱,身形未动。
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响,有身影披着碎碎的月光走了出来:“快剑聂政,一人赴约,还算讲义。”
聂政道:“江湖事,江湖了。”
来人拔剑:“来吧!”
聂政道:“政行走江湖,杀人无数,不知濮阳之仇,所为何人?”
来人道:“白陉三丑,某之同胞。”
不错,来人正是郑太宰欣重金相请的刺客,白陉三丑的同胞——丙丑!
聂政点头道:“哦!政以一杀三,此乃大仇,不得不报。”
丙丑缓缓拉开架势:“既如此,决生死!”
聂政摆了摆手道:“为报同胞之仇,聂政自知之。然何故辱我未能护主?”
聂政学聪明了,他想尽可能多地套对手的话,因为魏越提醒过他了,事关全局,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恩仇,还牵扯到墨家的内斗。
刚才他已然见识到了魏越的身手,魏越能在悄无声息之间跟踪此人出城,也能在不知不觉之间飞到自己的头顶上说话,当然更可能一声不响地伏身松冈,说不定此刻就吊在哪一节松枝之上,竖着耳朵洗耳恭听呢!
丙丑显然很得意自己对聂政的戏侮,做为一名近侍,自恃身手高超的近侍,居然让自己的主人被刺身亡?
从江湖人士的角度来看,这是莫大的耻辱,这样的近侍名声就彻底毁了,自杀谢罪都不为过。
丙丑得意地道:“杀尔一政,此事易耳!杀尔之主,辱尔之心,有如钝剑割肉、伤口敷盐,吾所乐也!”
一句话,杀你太特么容易了,老子就是要刺杀你的主子,让你做不成保镖,让你先痛苦,再送死!
这就是丙丑要刺杀俱酒的原因。从一开始他就不想简单粗暴地杀掉聂政报仇而已,而是要找最痛苦的事情来折磨聂政。
做一名近待之臣,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不能保护自己的主公。俱酒已死,丙丑可以想象得到聂政的痛苦,丙丑很解气,比杀掉聂政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