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飞机场其中一个哨位上执勤的梦独对这天下午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他被蒙在鼓里呢。本来,他是可以提前两个小时结束执勤任务的,但是由于面临退伍的老兵们走与留的前景基本明朗,铁定退伍的老兵中有极少数人装病,而连干部们对这类老兵在岗位上的表现也确实不太放心,所以新兵和第二年度兵及可能会留队的老兵们的站岗放哨任务便加重了许多——渴望留队的梦独便一连站了两班岗四个小时。
梦独回到连队营房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去食堂吃饭,他走进食堂,正要到操作间里端出炊事人员为执勤卫兵留的饭菜时,却听到司务长和炊事班长谈老兵的对话。虽然他从不喜欢偷听别人对他人的说三道四,但因为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与他有关,还是放轻了脚步,当走到操作间门口时停了下来。
司务长说:“我看,这一回,乔连长是骑虎难下了。”
谈老兵说:“就看他到底是保梦独还是保他自己了。”
司务长说:“你说真是怪啊,乔连长像是昏了头了,梦独,犯了那么大的事儿,他居然想保他,还想留下他。弄不好,他一个也保不下来,把自己也搭进去。”
“梦独如今就像是一泡屎,别人都害怕沾到身上,乔连长倒是好,竟然主动把这泡屎朝自己身上涂抹。”谈老兵说。
司务长又说道:“今儿个政治处李副主任和谌干事对乔连长的考察,看上去轻飘飘的,可要是较起真来,没准儿,他这个代理连长就代理到头了呢。”
谈老兵说:“要不是他,要不是梦独,我的留队哪能弄出这么多岔子,他明明知道我只要留下来,再过几个月就能转成志愿兵。”
梦独听着,同时脑子急速地打着转转,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无意,但兴许是有意说给他听的,司务长和谈老兵二人当然知道梦独放哨结束后会来到炊事班取饭吃。
梦独判断得出,司务长和谈老兵定是知道他就站在操作间门外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便不必装了,于是大声地清了清嗓子,推门而入,跟司务长和谈老兵打了招呼。
司务长对梦独笑了笑。
谈老兵说:“你的饭菜在锅里温着呢,就只剩你的还没取了。”
“谢谢。”梦独不冷不热地说。
梦独把饭菜端出,坐到食堂里的一张桌前,食而不知其味。本来饥肠辘辘,但只吃了一半,便觉得饱胀难受了,只好将剩下的饭菜倒入潲水桶中。
朝寝室里走时,遇到一位下午没有值岗的第二年度兵,他问是不是政治处的领导来过连队,得到的回答是确有其事。
梦独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尤其明白了乔云光为了他能留队顶着多少人的压力作出多少付出。可是,如果退伍返乡,那些经过大红公章认证的将会跟随着他一生的结论,就更加板上钉钉不可翻案了。
梦独再次陷入两难境地,究竟是走?还是留?他知道,如果他坚持想留下来,乔云光一定会仍然为他作最后的争取,虽然未必能争取到他想要的结果。
梦独刚回寝室,把武装带横放到床铺上离被子十多公分处,连队通讯员来了,说有人找他。
梦独纳闷儿为什么通讯员没有明说是谁找他。他出了门,通讯员悄声跟他说,是连长找他,连长在营房外水泥路边等他。
两人顺着这条不宽不窄的水泥路朝南缓缓而行,前面就是“丄”字路口处,向东通向飞机场,向西通向上官屯火车站,向北通向场站司令部、导航连、四站连等等,那个路口,就是苟怀蕉和苟怀砣前来闹腾时停留观望歇息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