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冒圣和谭美丽之间没有爱情,互相之间却也并不讨厌,他们甚至没有婚约的概念,只是坚定地认为,她将是他将来要娶的女子,他将是她将来要嫁的男人,特别是瞿冒圣,更是深知他的所有生活都是二姨一家给他的,他从不会去想别的女子,哪怕是偶尔的一闪念,也会觉得是天大的罪过。
虽处同一屋檐下,但这时期的他们又是守着成规的,从未有过肌肤之亲,需等谭美丽长大一些,才可定下圆房的喜日。
十九岁那年,瞿冒圣要去当兵了。临走前,二姨和二姨夫及聘来的帮助他们走走过场的媒人为他们定了圆房的日子,圆房归圆房,但那一夜,他们只是抱着,什么也没有做,圆房后的第二天,瞿冒圣就离开恩人亲人爱人,走了。
之后,瞿冒圣受到的教育就更加正统正加革命了,但行动上却决不乱来,亦步亦趋地守着各种规矩,看似挺是火热,其实他的思想几乎有些僵化了,但在僵化的深层,还是有着极小的蠢蠢欲动,这连他自己也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发觉。
在他身为青兵的五年里,也就是提干当军官以前,家里发生了大变故,简直是重蹈他原来家庭的覆辙,他的姨夫在他当兵第二年去世,他的姨在他当兵第五年去世。他姨夫也就是他的岳父走时,他没能回家;他姨快走时,他回家来了,其实就是奔丧。他拉着姨的手,姨拉着他的手,姨还拉着谭美丽的手,并且把谭美丽的手交到了他的手里,泪中之意不言自明,当然,姨也没了说话的力气。姨把谭美丽的手交到他的手里之后,就吐出了最后的一丝气息,阖上双眼,灵魂飞向了另一个世界。
瞿冒圣身心上皆有了重负,那重负既是谭美丽,他的妻子,他的表妹,还是道义,他要让谭美丽过上好日子,他总是觉得,地下有四双眼睛在看着他呢。
瞿冒圣是个绝对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的人,虽有些刻板,但是领导们当时很需要他这样的人,又念及他无父无母无岳父无岳母,就让他提了干,穿上了四个兜的制服,月月都有薪金。他把钱寄给在家务农的谭美丽,只留下很少的一点儿零花。日子虽苦,却在朝上走呢。回去探家的时候,夜里,他搂着谭美丽,两个人都在想,等谭美丽生下了孩子,这个家就完整了,可以向四个爹妈作交待了,他看着谭美丽,谭美丽看着他,四只眼睛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有一个时期,西南边陲炮火纷飞,战事激烈,瞿冒圣虽然害怕上前线,更怕一命归阴,他担心自己有去无还把谭美丽一个人丢在世上岂不罪过?他虽然没有像很多战友那样写出请战的血书,却也没敢说出不想上前线的丧气话,随大流地等候着开拔的命令。可是他所在的部队却一直没有接到赴边作战的命令。后来,战事趋缓;再后来,战事基本停下来了,转入漫长的防御阶段。他幸运而成功地躲过了这场战事。再次休假探家时,他抱着谭美丽,心想:还是活着好啊。只要活着,他和妻子谭美丽就可以延续四老对他们寄予的厚望。
瞿冒圣的职务在缓慢却平顺地晋升着,他的薪金也在缓慢而平顺地增长着。既然上了这条船,他当然就不可避免地随波逐流,想把官儿当得大一点儿,薪金多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