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银库怎会缺银子?"
"谁家会傻到把银子借给朝廷?"
街对面的茶楼二层,陈恪倚窗而坐,修长的手指轻抚青瓷茶盏边缘。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一件靛青色直裰,腰间悬着常乐亲手绣的荷包,看起来与寻常富家公子无异。
窗棂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告示前的动静。
"伯爷这招高明。"赵诚压低声音,为陈恪续上热茶,"一个'若'字,既不说有,也不说无,却能让心中有鬼的人坐立不安。"
陈恪嘴角微扬,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中的锐利,却掩不住那份成竹在胸的从容。
这份告示是他斟酌再三的成果。
马德全等人尚未定罪,不能妄加罪名;但"违规操作"四字却是不争的事实。
最精妙的是后半句——"若有无辜商户曾借银充入银库者"。
一个"若"字,既给了涉案者台阶下,又不会落下诬陷的口实。
告示前的人群渐渐散去,大多数人摇着头离开,显然对这则含糊其辞的公告不感兴趣。
但陈恪的目光却锁定了几个神色慌张的小厮——他们或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告示,或躲在人后伸长脖子张望,看完后立刻转身离去,脚步匆匆如逃。
"东南角,灰衣那个。"陈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赵诚能听见。
赵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瘦小男子正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钻进一条小巷。
"还有绸缎庄门口穿褐色短打的。"陈恪的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划,"以及隆昌盛后门那个探头探脑的。"
赵诚会意,不着痕迹地向楼下打了个手势。
茶楼周围顿时有数名乔装成货郎、脚夫的锦衣卫悄然跟上,如影随形地缀在那几个可疑身影之后。
"伯爷手段高明。"赵诚忍不住赞叹,"如此一来,便省去了我们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的功夫。"
陈恪没有答话,目光依然追随着街上的人流。
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处置这些小蟊虫简单,可拔出萝卜带出泥,后续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带着微微的苦涩。
陈恪的思绪已飘向更远的地方——隆昌盛背后的范家,范家背后的严党,以及更深处那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