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笙心头一颤,但来不及多想,从马抚青布满皱纹的手里接过了一本奏折,点头道谢:“麻烦都都知。”
“朔北扩了马场,子胥(仲义字号)打算重组一支骑兵重军,现在问朕要编制、要玄甲、要兵器……新年伊始,他的胃口还真大。”
昭安帝缓缓道:“替朕琢磨琢磨你亲舅舅的心思,大战刚了结,不好好筑边防屯田,再组骑兵有必要么?骁骑军精兵不够他用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朕给镇北军的还不够吗? 天下财货,十中八、九赡军,军中又有五、六都支了边防,养军、养马、造兵甲钱又从哪儿出?朝堂上都快揭不开锅了,朕想赈灾治河都囊中空空!”
冷玉笙盯着奏折,心下开始突跳,舅舅是心急了些,是朔北出问题了?还是西辽人又有异动?或者……
是急着给自己练亲兵?明明胳膊拧不过大腿!
“儿臣不知。”他终于抬起了头,一脸懵懂却一字一句恭敬回答,“谨听父皇安排。”
突然一支笔被甩着砸到了他的衣服上,未干的朱砂墨在他白衣上划出浓重一笔长长的血红。
“混账!你是在江南被养废了吗?一问三不知!十年军营历练、领兵倒领成了残废?”
昭安帝怒斥,惊到了垂立一旁的马抚青。
他慌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毛笔,又将殿内侍奉的宫女和黄门通通撵了出去,自己最后也阖门站到了殿外。
冷玉笙立即离开座位跪了下来,一双冷眼却直视着昭安帝。
那双和他父亲一样冷寂却压迫力十足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不解。
上次伤中他痛陈朝政弊病,这个男人说他有人指使,这次他学乖了,却又被骂养废了。
既然说什么都是错,索性抿了嘴不吭声。
沉吟许久,昭安帝终于压低声音问:“你是记恨朕纵容吴雍朱卫挑起战火还是散了镇北军将领?还是把你封到江南?”
冷玉笙望着皇帝幽深莫测的眼睛,见他面庞上睥睨的神色正缓缓褪去,露出征询的急切来,恍然知道父亲是真遇着难处了……
过去十几年,权臣当道,宦官结党,几乎架空皇权。
这个皇帝又有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彻夜无眠,而他只有孤家寡人一个。
他用十年时间借晏渚之力织网,扳倒吴雍灭了朱卫组建的赤影阁才夺回主政权,甚至不惜引来一场战争赌上国运。
现在却又陷进另一个旋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