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眉心中,那一道剑骨散发着清冷的光,其中夹杂着种种剑道明悟。
那位困敦半生,却在生命最后几年中名动天下的书楼四先生纪尘安持本心而死,他的佩剑早已被击碎,甚至碎片都被拘拿入了明玉京,留在人间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块剑骨。
可当陆景元神化作风雨,落在那剑骨上,原本如同一块凡石的白色剑骨,在这一刻逐渐消融。
无数关于这块剑骨与人间的牵绊,都在陆景脑海中徐徐翻过。
「聚聚人间未死身,不枉人间数十年。」
「我亦飘零久,人间困敦,却非人间生灵本愿。
「垂垂身老,既登天上,又下人间,只为几口城南牛肉……」
四先生尚在人世时,对于人间的诸多答恋,不断出现在陆景脑海中。
与此同时,这风雨人间中,无数极好的人、极好的事跃然于陆景脑海中。
「冥冥人间,皆是牵绊。」
陆景登仙体魄命格下,他举目四望,只觉得这荒芜河中道是人间,吹落的风波是人间,天上高悬的日月所照之处,江河山海、草木生灵,俱都让陆景元神散发出阵阵金光。
那金光笼罩于鹿潭上的方寸之地,让陆景感知到……这人间,无处无有星光!
「看来天上多龌龊,且住人间五百年。」
陆景耳畔还回应着青明那一句带着哭腔的声音,因为有青明在,他越发眷恋这人间。
只觉得他所立之处,皆为人间。
于是……那海湃浩荡的鹿潭之力,在呼风唤雨经运转下,同样化作风雨,洒落在陆景元神上。
这等绝伦的力量倘若落在其他修行者元神上,只怕顷刻之间就会将那元神压垮。
可是……
他是陆景,有登仙体魄,又有不世天资,再加上当元神上的元气风雨越发汹涌,陆景元神之后又有一尊大明王焱天大圣法相若隐若现。那法相身穿道袍,手捏营萨印,眉心一颗妖目陡然睁开,原本暴烈的元气逐渐变得温顺,继而那狂风暴雨化作和风细雨,无声无息滋润的陆景的元神。
此时此刻,陆目四望,只觉得这人间元气弥漫,他举目而望,即便是数百上千里之外的元气,都尽入眼底,似乎只需一念,便可在顷刻间,受召而来。
「在人间、游人间、见人间……」
三道元星神通,再配上剑魄剑气,配上勾陈鲲鹏……
「自此之后,因我身在人间,上千里以内的元气皆因我而动,自此之后,我再无元气枯竭一说……」
「因我行走于人间,人间星光加持我身,我每时每刻皆如同餐霞饮露,吞服宝药,体魄因此而越发强横,元神因此而越发凝实。人间元星,竟能影响我的肉体。
「因我见这人间,人间百态,人间山海、风雨、草木……一切种种,皆养我之剑气、剑魄、神通。」
当人间星光照落,陆景感知着自身力量,感知着更加浓烈的鹿潭伟力,仍然不断注入他的元神中……直至陆景元神达到一种极限。「却不知那人间大圣之命格,又有何奇效。」
陆景思绪闪烁,他抬眼望着周灵均的背影,又仔细看了一眼周遭担忧着他的人们。
司晚渔负雪的苍山仍然悬在半空,手握桃木剑的老道人闪着惊喜之色,望着目光重归清明的陆景。
虞七襄眼中也有庆幸,当长风吹过陆景身躯,陆景眉心中那一缕风雨印记忽然闪过,天地深处那无形的光束同样受召而来,顷刻间,原本风停雨息的河中道再度风雨大作。
在此等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周灵均驾着云雾消失不见,而手握疏木仙剑的戴月仙人抬眼看着天空,却忽
然笑了笑。
「计都罗醒这两颗天阙守星看中了陆景,即便此时陆景侥幸,终有一日,那天阙之前总会有陆景的踪迹。
我……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戴月仙人手中疏木仙剑剑气萦绕,那残月剑气竟然悬空、凝聚,飞腾出重重仙气。
却只见这位仙人无丝毫留恋,似乎也全然不想为与他齐名的披星仙人报仇,他只是轻轻弹指,随着一声铿锵之音,仙气卷动成龙,击飞了那负雪苍山。
随即他右手成爪,朝着虚空一握!
「捞月!」
一道仙法瞬息凝聚,天空中的云雾与仙气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十丈手印捉住老道人,随手一抛,老道人顿时被抛向远处。
戴月仙人便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迈步走上残月剑光。
他深深的看了陆景一眼,嘴中喻喻自语:「且等你踏入天关,受计都罗眼二星指引,成为天阙前守仙的那一日。
「亦或者……天上三星、明玉京也总会清算你呼风唤雨之罪责。
剑光疾飞,疏木仙剑归鞘。
这广大天地中,无数血雾朝他涌来,遮掩住了残月剑光,也遮掩住了戴月仙人的行迹。
戴月仙人这种仙人,无论是修为也好,战力也罢,都要远胜披星仙人与周灵均。
只是……他眼见计都罗踪两颗星辰闪耀,见鹿潭源源不断为陆景供给可怕的鹿潭之力,自觉在鹿潭周遭无法斩杀陆景,便也如周灵均一般无任何犹豫,踏着剑光远去。
「这些仙人想要杀陆景先生,却不曾想一尊仙人死在先生手中,另外两尊仙人也吓得屁滚尿流,这些仙人真是名不符实,倒是便宜了他们。虞七襄两条马尾在狂风中晃动,她嫩了撇嘴,颇为厌恶这些所谓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