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一听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止住了哭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朝杜若拜了拜。
“杜神医大恩,感激不尽,还请您宽限些时间,明日午时之前,我一定送银子过来。”
说完用力抹了把眼泪,转身带着两儿一女决然地往外走。
杜若叫住他们,“你打算怎么筹钱?”
妇人面露苦笑,“我们连家都没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更是一无所有,只有这几个孩子还能卖几个银子。”
她挨个儿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目光中尽是不舍,哽咽道:
“娘没用,娘对不起你们,到了主家,至少你们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你爹也能活命……”
“娘!”母子几个抱头痛哭,好不可怜。
杜若叹息一声,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诊金的事先不急,缓缓再说吧。”
她让郭枣去隔壁慕云馆买些饭菜回来,多买一点,大伙儿忙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呢。
等饭菜到了,杜若招呼那母子四人一起坐下来吃。
几个孩子眼巴巴瞅着,最小的那个馋得直流口水,教养却十分得好,母亲不出声绝不动筷子,餐桌习惯也不错,没有吧唧嘴,也没有用手抓,更没有狼吞虎咽。
杜若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吃完饭,杜若把妇人单独叫到一旁,问起她的家庭情况,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妇人看着杜若,欲言又止。
杜若挑眉,“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妇人一咬牙,习惯性起身打算跪下,膝盖刚软想起杜若之前的话,又硬生生站直,怯怯地坐回了凳子上,吞吞吐吐道:“我若说了,还请杜神医宽恕,莫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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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家过得不好,还跟自己有关系不成?
杜若越发好奇,“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妇人这才一五一十讲出原委。
妇人是本地人,夫家姓陶,家住近郊牛头村,全村二十来户人家,世代靠着租种田地过活,也就是佃农。
本来日子过得还算舒畅,东家宽容大度,年年有些余粮。
可变故就发生在三年前,东家好好的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衰神,短短时间内赔了许多银钱,后来不得不把庄子转手卖给了别人,举家迁离。
新东家说那地不租给外人,将地悉数收了回去。
又说什么牛头村在庄子的正东边,影响了庄子的风水,不光用卑劣手段赶走了村民,还一把火将他们的房屋烧了个精光。
他们想过去击鼓告官,可那人是知府家的亲戚,有权有势,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斗得过。
为免惹祸上身,保一家老小平安,最后也只能打碎银牙往肚子里吞,自认倒霉。
整个牛头村的人一下子失了生计,沦为流民,日子捉襟见肘。
他们除了种田之外啥也不会,只能进城找些苦力活干,艰难求生。
她丈夫陶勇就是为了给几个孩子补身子,大冷天的下水摸鱼,被钉子给扎了……
知府家的亲戚?近郊庄子?
听完陶大嫂的话,杜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古怪地问:“你说的那个庄子,该不会是梅园吧?”
梅园,正是吉郡王府赔付给杜若的,那个闹鬼的庄子。
陶大嫂瞄了眼杜若的脸色,胆怯地点点头,生怕惹恼杜若,又慌忙解释:
“小民没有埋怨知府大人的意思,更不敢怪罪吉郡王府,只是说明实情,还请杜神医……不,请江夫人恕罪。”
杜神医是江大人的媳妇,江家跟吉郡王府又是表亲,沾亲带故的,她实在害怕。
杜若沉默良久,长叹了口气:“其实你们应该去告的,吉郡王府这样横行霸道,知府大人向来公正无私,不会不管的,定会为你们做主。”
“不不不,小民不敢。”陶大嫂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
见状,杜若也没再纠结,而是转换了话题,“那你们现在住在何处?”
“哪里有什么容身之处。”妇人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大部分村人都挤在城西一个弄子里,男人们每日去码头搬货,女人做点针线活,生病饿肚子都是常有的事,熬一天算一天罢了。”
这样啊,确实太难了。
杜若托着腮思索片刻,忽地笑了起来,眸中水光潋滟,泛着狡黠的光。
“或许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在不卖孩子的情况下付得起诊金,还能解决你们的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