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疆域之广阔,昊天不如苍月,论所辖地势之丰茂,无尘不如苍月。
可是,苍月之民却不足二者五分之三,本是坐拥天下粮仓,可是国库却空空如也。
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她又岂能不明白呢?
她咬着唇,低声道:“我愚钝,请先生示下?”
许轻舟轻轻摇头,他很清楚,苍月心吟也很清楚,她只是一时不愿承认,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罢了。
索性便把话说了个通透,字字诛心道:
“圣上自青州一路与我同行,看了半个天下,想来心里清楚,圣上的苍月哪里是富甲四海啊,简直就是饿殍遍野。”
“苍月虽有良田千千万万亩不假,可是皇室宗亲,各地封王兼并田亩,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
“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
“这还不算,各地官员王侯,私增税目,以公谋私,士族奸商,巧立名目,欺压百姓。”
“故富者卧金褟,已琼瑶沐其身,而穷者锄田头,就是累死也买不起半块裹尸的草席。”
“陛下的国家已经病了,而且病入膏肓了。”
苍月心吟的拳头不知不觉间紧紧攥在了一起,筋骨毕露,银牙暗咬。
眼中,大愤怒,大憎恨兼有。
许轻舟口中的苍月,至此一词简括。
那便是不堪入目。
又或是千疮百孔。
若是换做一年之前,听到这番言论,苍月心吟自当笑笑,说一句危言耸听不足为道。
可是一年的时间,她同许轻舟一行走了半个苍月,那一幕幕她见的太多了。
多到她从一开始的滔天愤怒,到了最后内心竟是再也激不起半片波澜。
若非亲眼所见,她又怎么想到,自己的国家,竟是这般不堪。
若非亲眼目睹,她又怎么能想到,在自己治下,百姓居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若非亲眼所看,她又怎么敢信那句,易子而食呢?
这也是为何,冀州城内,她为泄愤,灭一城之官,这也是为何这次回京,她宁愿破釜沉舟,也要改变这一切的原因。
曾几何时,她只是以为,这样的说辞,只是个例,云城之事,总归只是一个罢了。
可是走了一遭,整个天下,大半皆是如此,倒是那本该正常的,成了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