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和薛汉又没啥交情,为了打破尴尬,待范氏和杜氏退入内院,众人分主次入席落座后,对方开始讲起了双方都认识的人,王增。
“王监生辛苦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不想竟然落得这般结果。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不算,还折了一个女儿。”薛汉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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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同样叹气“造化弄人啊,俺到如今都跟做梦一般。那么好的人,谁家有事,王监生都要伸手帮衬,不应该啊。”
“王监生中风之后,家中产业都是王娘子张罗。本来以为一介女流勉力维持都不容易,却不想倒是个能人。”薛汉不由赞叹“王监生的产业不但未受损伤,反而比之前更好了。”
“王娘子这是力挽狂澜啊。”郑直赞赏一句。按照上月陈懋带回来的消息,如今九衢货栈已经被李主簿完全掌握了。王娘子不过是担个名声而已。
“谁讲不是啊。”薛汉也赞叹“王监生闺女走了,这种事搁谁受得了?俺就佩服这种女人。不像如今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整日间只会做些酸词,动不动就哭。这能撑得起家门?”
郑直余光看了眼一旁默不吭声的薛二汉,这似乎是话里有话。想到刚刚杜氏那柔弱模样,怕不是意有所指吧“讲到底还是逼出来的。能用好的,谁也不愿意选孬的。”
“对对。”薛二汉赶紧道“王家那位兄弟若是能够撑起门面,哪还用王娘子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
薛汉听到这话,瞪了眼薛二汉,只是当着郑直,不便发作,反而附和一句“郑解元讲的是。可老话咋讲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若是王监生早点将王公子带出来,也不用王娘子来回奔波了。俺头年回来时,去看了王监生。这才发现,王娘子如同变了一个人,这买卖那是容易做的啊。”
郑直点点头“正是如此。”心里却对薛汉讲这些有些奇怪,正所谓交浅言深,双方不过第二次见面,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俺这买卖,看着一头牲口出去就能换二十来两银子,可若是照顾不周,一死就是一片,稍有不慎就血本无归。”薛汉之后却绝口不提了,反而与郑直开始聊起当年初入京师的各种窘迫遭遇。郑直年幼,听多了,想到三年前他何尝不是在京师处处遭人白眼,不免感同身受。几瓶酒下肚,双方也就没有那么多拘谨,薛汉不由话多了起来“年初山西那边发生了件大事,具体的谁也讲不清楚,总归是有人在墙外设了私市。然后鞑子的那些奴隶就反了。这墙内马价登时就涨了三成。”
“那就恭喜薛朝奉日进斗金了。”郑直笑道“连山西都涨了这么多,想来京师也不遑多让。”
“错了,错了。”薛汉苦笑着摆摆手“京中那些衙司可不管那么多,还是按照原价收购,可是俺打听到,他们其实给上边报账却是用的这个借口,一下子涨了六成。里外里,赚了一倍。”
“操他娘的,俺们风里来雨里去,把脑袋别在裤带上,竟是给他们做工了。”薛二汉也喝了不少,年轻气盛的他脱口而出。
“住口。”薛汉瞪了一眼薛二汉“解元公在此,怎可无礼?”
郑直故作大度的赶忙劝,他也不喜欢薛二汉如此这般,很简单,嘴上没有把门的。可对薛汉同样没有一点好感。很简单他听懂了对方今日到底啥意思,这个老贼竟然盯上了他手里姜佐的那座马场。
对方先用王增夫妇二人的现状引出劳心劳力的恐怖后果,然后又不停用各种信息误导郑直认为贩马本大利小,估计不久就该继续诱导他卖出马场了。
原本郑直对马场是真的没咋看重,对方若是坦诚相求,他看在同乡面子上,虽然不会太高兴,却没准还是应了。可薛汉拿他当傻子,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跑他面前卖弄小心思。
你想要兼并马场,好啊,那么把你的马场并过来吧。太仆寺在真定府内就设有分寺,做主的是一位姓霍的少卿。这人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朱忠的儿女亲家,对方的女儿嫁给了朱忠第二子朱卿为妻。虽然郑直和朱忠长子朱臣前年为了举人牌坊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在银子面前,这些又算的了啥。
有了这个决定,郑直之后全当糊涂,对方讲买卖难做,他就附和;对方讲官老爷难伺候,他也帮腔。还一个劲的夸赞薛家是本县巨富之家,不时流露羡慕之意。到了最后,‘醉眼梦醒’的郑直终于吐露心声“实不相瞒,俺也有经营马场之意。来之前,已经让俺家人悄悄的收买滹沱河边的地了。只是如今听了薛朝奉的苦衷,真的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