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前成下了马,在岸边掬了一捧沙。
沙砾从指间划过,偶尔一两粒晶莹些的,还能透出几分光。
蒲前成恍惚间,回忆起那个东胡狼骑南下牧民,所向睥睨的年代。
时间并不久远。
沙粒在他的手心中悄然散去,只留下一丝细微的触感。
蒲前成的思绪,也如同这些沙粒,游移不定,难以捉摸。
只是这东胡人的天下,也会如同手中的沙砾一般,握不住,拿不起,只能任由其散落吗?!
怎么就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实际上,在蒲前成这种东胡宿将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汉军连战连败二三十年,直接触底反弹了。
又来了个天下无双的皇帝,无论是士气军威,乃至于民望,都在巅峰。
而东胡人连败连溃数年,乃至于不少人都习惯了,将败给汉军,输给汉帝,当做了习以为常!
这次面对着汉军并不占优势的三千兵马,明明有着一战之力的他们,第一反应,不是组织迎战,争相渡水,而是想着逃跑……
这算什么?
闻风而逃!
不战而溃!
蒲前成不是什么大将之才,在蒲前部之中,不如聂羌,不如王略,也不如被虐的心态崩溃,将死亡当做解脱的蒲前光。
顶多算是一流将领,和乐顺在一个档次。
但是,他清楚,如今不只是蒲前部,乃至于整个东胡,都被汉帝一人,打的有些崩溃了。
想要扭转这种局面,总得有人站出来第一个反击吧?
这是蒲前成的想法,自己既然高不成低不就,那就作为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吧!
水面中干戈未停,沿岸风声阵阵。
最后一粒沙砾从蒲前成指尖滑落。
他扬起马刀。
“冲击浮桥!”
蒲前成忽然下令,直接率军往岸边浮桥的起点冲去。
“将军!”
那方才还心中发虚的将领,名唤斜力思,听了军令,赶紧上前来劝。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结果是硬冲浮桥?
汉军所使用的浮桥,只不过是一种用木板和绳索连接,下垫有浮箱的简易浮桥。
浮桥很窄,只能允许两人一骑通过。
毕竟汉军就三千人,这样的浮桥,正常的情况下,只要有序地排队过桥,倒是基本上可以满足汉军的通行要求。
可现现在浮桥末端已经被他们的舟楫冲断,本就不稳,还有些汉军将士在有序撤回。
即使是汉军在汉帝的指挥下,都显得有些拥挤,场面较为混乱。
他们跟着冲浮桥有什么意义吗?
先不说能不能冲过去,冲上浮桥之后,能拿汉军如何?
大批的兵马上浮桥,也谈不上什么安全,浮桥的承载能力有限,这么多人拥挤上浮桥,两边又没有护栏什么的,这挤来挤去,很容易就被挤到水里。
汉军还好,背着个盆儿,又有澡盆渡江的先例在,指不定落水里了还乐呵着呢。
可东胡人这边,任何御水手段都没有啊!
甚至因为是先锋,不少都是骑兵。
人马一同落水,亏的绝对是他们!
斜力思思来想去,苦苦劝道:
“将军,末将知道你有本事,前不久就杀败了慕容部的兵马。”
“可现在咱们面对的是汉军,是那刘雉儿亲自率领的汉军,决计不是逞能的时候!”
蒲前成猛地一回头,勃然大怒:
“逞能?何谓逞能?与汉军硬碰硬打上一场,也叫做逞能了吗?”
“汉军左右不过三千之数,将仅刘雉儿与吕奉父,浮桥已断,汉军再无退路!”
“此时进逼,就叫做逞能吗?!”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斜力思无奈至极,再道:
“浮桥已断,汉军今日已经无法渡水,我军想法子抢渡便是,没由来为此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