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军大帐的坡地为险要,稳定下来,应当还是能守一阵的。
这样也能彻底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袭营就是这样,一旦看清楚形势,看清来敌,将士们也能稳住,危机就能化解了。
但蒲前光显然是太过乐观。
刘恪、种轩、元福这个破产版的组合,也不是一支士气低迷的兵马能抵御的。
而且东胡数万大军,已经被分割成了数段,即使是蒲前光的能耐,也不太好指挥。
就算是聂羌,都很难做到。
甚至就算是岳少谦,在这种局势下,都很难维稳。
唯有李景绩能够在这种前后包抄,难以辨别形势的情况之中,率部撤走。
这么一看,得亏是老李没投胡。
要是李景绩来领兵,虽说同样是败了,起码能安然撤走,不损兵折将。
不过就李景绩的百战百败,还真难碰着个惯着他的主君。
既没啥背景,还是道士出身,指不定败两场就拉出去砍了以正军心。
不过东胡人之中也有名将,撤军上虽然比不得李景绩,但总有着自己的办法。
只见得聂羌率领亲信精骑,一路杀了过来,长枪在手,数骑在侧,如入无人之境。
一路从外围杀到中军,聂羌总算和蒲前光汇合,神色肃然。
“聂将军,为何不走?!!”
蒲前光看见聂羌,心中没有半分喜意。
他刚才看见调度不动的兵马,都放弃了拼命,考虑着跑路呢,聂羌这自投罗网的举动,着实不做好。
当前的局面,真不是一两个名将,就能够挽回的。
什么样的名将,被偷袭吃了场大败,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啊!
聂羌以及其所部,明明在外围静待机会,而且都是骑兵,基本没有受到归义军的困扰,士气还能稳住,想要走,也很轻松。
现在却又杀回来,不是纯粹犯傻吗?!
“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难道要我弃众而走吗?!!”
聂羌一甩长枪,枪尖上的血色显得格外猩红。
“营中弟兄,或是独子,或有父母,或有妻儿。”
“哪个不比我聂羌背负的更多?聂某怎可弃了他们不顾!”
聂羌回头瞪了眼蒲前光:
“聂某知晓,你家中独女,正待出嫁,难道你想她在出嫁之时,见不到父亲吗?!!”
蒲前光哑然无言。
不是,我刚才已经准备跑了,你这么杀回来,我其实又变得不太好跑了。
你当我跟你一样,万人敌吗?
不过他确实因为聂羌的不走不逃,有几分动容。
难怪以合肥小城,都能硬撼普六茹部十万兵马,甚至还能有八百人,跟着他一起冲阵。
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确实让人有跟随之意。
八百打十万,最难的其实不在于打,而在于如何聚集八百人。
毕竟任谁看来,这是死局,没人会一起送死。
种轩袭五万人的大营,还有张定国这种叛将,张议平的生死大仇,也只能召集五十人。
汉帝当年只是冲乞颜构的一万骑卒,依然只有八百御前侍卫。
蒲前光见此,也不啰嗦,取了马刀,打马上前,道:
“聂将军,我们一起率部杀出去。”
聂羌迎上蒲前光的目光,道:
“我已让外围的将士们撤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归义军雪夜袭营,人数不多,仅在四千上下。”
“后面杀来的伏兵,据我观察,是在雪坑之中提前埋伏了数日,能撑住的多半是精锐,数量也不多。”
“只要稳住一阵,撤走不难。”
聂羌无愧于名将之名,观察局势之后,一眼就分析出了情况。
“好!”
蒲前光大喝一声,心里也有了数,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仍然有机会。
于是乎他将头盔摔落在地,竭尽全力大吼一声,道:
“死则死矣,有何惧哉!又岂能抛下将士们逃命!!”
“三军将士,我来断后!!!”
身处于中军的东胡将士们,虽然在慌乱之中,已经难以克制自己的本能。
但看到聂羌从外围杀回来的一瞬间,看着蒲前光摔落头盔,誓死断后的一瞬间。
颇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
纷纷不再言语,紧紧握住了手中兵刃。
而那个先前问向蒲前光的亲卫,也是恍惚了片刻。
也是把头盔一扔,露出凌乱的辫发,举目四顾。
四周的火势似乎小了些,冷静下来判断局势后,那些喊杀声阵阵的敌军,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多。
更何况,蒲前光已经摔下头盔,表明了誓死断后的决心。
他目光当即更加坚定起来:
“这世上,岂有让将军为小卒断后的道理!”
“大丈夫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得皱眉一二,今夜势必护送将军平安离去!!”
蒲前永固那夷狄应和的指针方针,还是挺好使的。
一个东胡人,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要放在大几十年前,这位爷肯定想着,怎么把蒲前光的尸身带回去,继承其妻女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