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轩不解:
“西平?”
刘恪继续道:
“蒲前光在城外,点起了三丛烽火。”
“然后臧礼就杀了出来?”
种轩皱眉道:
“陛下纵然与臧将军有约定,但这是否太过冒险了一些,城中若是无人驻守,而吕主薄又醉心于治理”
想在敌后守住一座城,没那么简单。
要不是吕奉父天天给那些世家豪族讲抡语,单单只是在东胡人的攻势之下,别有用心的内鬼,都得让他们头疼不已。
纵然臧礼能带着兵马杀出来,算上他们在场的五千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万人。
以归义军的战斗力,能给仍旧有着大将统领的东胡人,造成多少杀伤?
还容易把汝南给丢了。
而且蒲前光选的这处营地,着实让人感到棘手。
视野太好。
而且处于下方的路,就那么一条。
沿途又有暗哨。
臧礼就算杀出来,上山上到半道儿上,也会被发现,根本没有突然性。
除非臧礼也干这种雪中奋短兵的事儿,或者从大营后面、侧面杀出来。
但一则臧礼是个叛将,对归义军将士们未必有这么强的号召力,二则,也不会有这种魄力。
要是归义军一万多人全都赤膊而战,就算能杀伤东胡人,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这种深入敌境,得不到补员的情况下,绝对划不来。
至于从侧面、后方杀出,种轩根本没多考虑。
除非你会飞,要么就是提前埋伏,不过归义军将士们显然不会飞,而且这个天寒地冻的天气,也根本不可能提前埋伏。
刘恪哈哈一阵大笑:
“难道敬将军就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敬将军”
种轩一愣,他也不是不喜欢敬道荣,虽然这个大胡子憨批,一副皇帝老大老子第二的模样,但并非是像侯君延那样不讨人喜欢的傲气。
而是纯粹的自信,反而挺让人解压的。
说实话,归义军将士们,在敌后作战这么久,四处奔逃,各种压力之下,能撑到现在,敬道荣肯定是有大功的。
他阳光开朗的笑容,自信的话语,总让让人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浑身一轻。
“难道.”
这时候,种轩也意识到了。
敬道荣老早就被皇帝暗授机宜。
难道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这个可能,又有点不太可能。
提前埋伏,这得提多前啊?少说也得三五日.
这天寒地冻之下,真有人能在雪地里,撑这么久?——
和种轩猜的一样,漫天大雪之中,一部分归义军将士们,正静静地埋伏在雪地里。
这是刘恪特意挑选而出,在【下马】训练中,表现最好,最能克制住用弓弦勒死人的将士。
也就是归义军之中,最为精锐,意志力最为强大的群体。
他们穿了两层冬衣,冬衣和甲胄一起,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两者仿佛融为一体。
呼吸也甚是缓慢,每一次吐息,刚呼出来,就融入了寒冷空气中。
整个山林,都沉浸在静寂之中,只有风雪在林间呼啸。
敬道荣也在其中。
在进入汝南之后不久,刘恪就授意敬道荣,去库府中取用大量冬衣,然后带着这群意志力格外强大的精锐,潜入了山林。
挖雪洞,藏起来,这么好的雪天,不来个最擅长的挖地洞,简直可惜了。
一开始,东胡人的攻势还比较急,注意力都放在汝南城中。
这些将士们,也不用日夜都潜伏着,吃饭、喝水、如厕,都能出来,稍微缓上一缓。
但从三日前,东胡人开始营造攻城器械,更多的待在大营里,而刘恪也彻底定下出城总攻的时机后,他们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包括敬道荣在内,全都得顶着严寒,躲着藏着。
热乎的食物、水源,自然没有。
三天三夜都只能呆在雪里,天寒地冻之下,敬道荣的耳朵,都被冻得梆硬。
仿佛轻轻一碰,就得整个儿掉下来,根本没有知觉。
这群归义军将士,很不习惯雪中的环境。
他们都是汝南郡人,最远,也是临近郡县,都是豫州人。
豫州气候好,常年温暖。
如今却得趴在雪洞里,一动不动,吃喝拉撒,还都要在原地解决。
还得时不时担心一下,被东胡人的暗哨、探子给发现。
哪习惯得了这种日子?
好在刘恪也没有亏待他们。
这种攻势,其实在西平县也能完成,毕竟在西平县的时候,这部分将士就已经具备强大的意志力了。
就是冬衣不够,这么挖雪洞埋伏,在攻击之前,就得冻死冻伤大半。
而刘恪特意打下汝南,就是为了汝南库府之中的大量冬衣。
人手一件厚大衣,还有羊毛或驼毛,制成的布和毛毡。
此外一些零散的防寒物件,羊皮帽、牛皮靴等,都装备齐全。
大汉特色是草鞋,是绸衣。
这些东西,还真就东胡人喜欢,且会特意制作。
不仅是荆州、高州、琼州,只怕整个南方都见不到。
在这样的防护下,这群归义军将士们,还得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撑了下来。
但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现在的情况是很糟糕,很狼狈。
被东胡人撵着跑了一路,还引出了那名声在外的聂羌与精锐骑兵。
乃至于,他们不得不为了设下埋伏,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之下,缩在雪里三天三日。
尿都冻上了。
可皇帝要不是为了他们,单骑入汝南,深入敌后,又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要不是皇帝单骑来救,他们要么化作鸟兽,要么被东胡人屠了个干净。
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皇帝已经付出了真心,冒着比他们更大的危险,来到了汝南。
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愿意付出的呢?
人心,换人心。
皇帝没有辜负归义军的思汉之心,归义军更不会负了大汉,负了天子。
敬道荣比其他归义军将士们,多出了一层防护。
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