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是看不到未来到底如何了。
年事已高,加之大病一场,为了守城心力憔悴,经历这么一遭,已经撑不住了。
临死前把那些反骨崽、墙头草都给宰了,出一口恶气,又留下一个不稳定的休屠弼,已经值得了。
“大人?!”
一边的亲卫连忙上前,想要搀扶,看看石周曷先到底如何了。
却全被休屠弼挡了下来。
休屠弼上去探了探石周曷先的鼻息。
没气儿。
又使劲捏住其鼻翼。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确定道:
“老家伙死了。”
“大人!!”
一众亲卫作势欲哭,悲伤和失落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人难以承受。
除却对石周曷先死亡的悲痛之外,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确定。
江陵城破在即,话语权最大的那个又死了,汉军入城,他们还活得了吗?
“滚下去。”
休屠弼用力将马刀从石周曷先还没凉的尸身手中抽离,这老家伙死了,手居然还握得挺紧。
旋即转过身面向一众亲卫,道:
“大人生前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吗?”
“献城投降,这就是遗言。”
“你们跟我一起去见见那李景绩。”
一众亲卫面面相觑。
将军尸骨未寒,你竟然
竟然这么为大家着想。
想来将军在九幽之下,也会感到很欣慰。
城破了大家都活不了,在城破之前投降,不就行咯?
再说了,刚才那就是遗言,有什么问题?
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每个人都能证明。
而且出了石周曷先之外,现在手中兵权最大的,就是休屠弼。
谁拳头大,听谁的。
不多时,休屠弼便亲自带着少量亲卫出城,足足走了三十里,来到汉军大营之前请降。
李景绩甚是高兴。
其实夜里雨停了,他还有些担心的,他能看着天象猜出有一场暴雨,却未曾想只持续了短短一阵子。
那么他那狐假虎威,迫降江陵的计策,说不定成不了。
不过现在休屠弼来降,哪怕那石周曷先仍旧打算死守,这江陵城也算是定下了。
就连副将也是颇为惊叹道:
“将军仅凭一场急雨,数件白衣,便惊得休屠弼连夜来降,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应该算是他们赢了吧??
连败三场,退军三十里,但居然能够让敌将拱手来降?
休屠弼已然卸甲,入了营中。
见着为首那个牛鼻子,理直气壮道:
“你就是李景绩?”
“论权谋阴阳,我不如你。”
“论兵法战阵,你不如我。”
李景绩脾气很好,毕竟是朝野内外公认的常败将军,能和侯君延共事的男人。
侯君延那傲气,常人根本忍不了,尤其是水淹长沙之后,更是骄纵。
平常都是两个鼻孔对着人,现在倒好,都不让你见着鼻孔。
虽说言语中不会透露什么太过看不起人的想法,但那是因为自视甚高,都不乐意和低级将官说太多话,怕拉低自己档次。
一举一动,都能表达出,爷傲奈我何。
相较之下,休屠弼好得多,言语攻击而已,嘴巴毒了点而已,人还是挺好的。
而且
李景绩心里甚至有一点偷着乐。
他承认了自己的权谋阴阳啊!
休屠弼见过李景绩之后,也不多言,将石周曷先的马刀献上,提及石周曷先已死,自己不仅是率部来降,更是要献上江陵城。
李景绩不疑有他,马刀这玩意儿,就是东胡贵族的性命之物,代表了权势地位。
脑袋可以丢,马刀不能丢。
要不是乞颜思烈把马刀给了张淮阳,刘恪又把马刀给偷了,乞颜思烈说不定,都不会下定决心亲征。
李景绩率领三千汉军将士,入驻江陵城。
三千将士们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真就像是做梦一样。
跟着李将军,性命可保,但没什么功绩。
入城都是在最后梯队。
哪有过今天这种待遇?
头一个入城!
李景绩的马刚踏入城中,便调转马头,当众宣布道:
“本将在此下令,我军上下一体不得扰民,不得擅闯已降官员之府宅,不得肆意欺压百姓,不得仇虐东胡人。”
“违令者,皆杀无赦!”
汉军向来军令严明,纵兵劫掠之事,从来都是严令禁止。
尤其是在监军培养出来之后,反复做着思想教育工作,将士们的觉悟更加彻底。
不过李景绩还是特意下了个军令。
毕竟和以前不同,城中还有大量东胡人。
休屠弼愣神片刻,真心道:
“李将军有心了。”
他本以为东胡人与汉人是世仇,哪怕献城投降,汉军将士入城之后,只怕也得杀戮一番,发泄情绪。
但没想到,李景绩竟会下达这种军令。
而李景绩对此,只是摇了摇头。
汉军是秉承大义的王师,不是刽子手。
以前会赶尽杀绝,是因为国小民弱,制不住大量投降的东胡人,只能出狠手,给人先打怕了。
啊不对,以前大汉是被逼的,没办法,东胡人那时候都很有血性,全都想要为大可汗流尽最后一滴血,誓死不降。
汉人总是仁义的,你誓死不降,那当然要成人之美。
现在不同,大可汗都死了,大汉又如日中天,投降的东胡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军令传下之后,休屠弼带着李景绩,来到了石周曷先府中,先看了眼死在榻上的石周曷先,验证生死。
李景绩下意识想捏一捏石周曷先的鼻子,防止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