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刘恪并未有直呼其名,仍以大汉官职相称。
这一举,似乎为杨仲的行为定了性。
有些政治智慧的人便知道,杨仲出现在东胡军中,别有用意。
“陛、陛下.”
“嗯,朕在。”
刘恪握紧了杨仲的手,也不顾那被烧伤的手,已经渗出了脓血。
只听得杨仲断断续到:
“此番大胜.”
“人心可用.”
“老臣已修书家中.”
“杨氏应能给陛下帮衬一二.”
“伏、伏甲也是知道的,老臣都与他交代了”
刘恪听到这话,眼中仿佛一丝悲痛闪过,旋即像是强忍住了心绪,继续维持严肃神态,镇静道:
“朕都知道,朝中能臣干将何其多,自有人能帮扶朕。”
“陈伏甲亦是人杰,老太师确实教了个好弟子。”
“吴郡杨氏虽然离琼州有些远,但朕也是知道的,其族向来忠心。”
“朕知道的,朕都知道的。”
“老太师可以好好休息养伤!”
杨仲这才彻底释然,面上微微展露笑意,嘴角努动,像是又要说什么。
刘恪见此,虽是不忍,还是追问道:
“老太师可还有交代?”
杨仲又断断续续说了些朝中可用之人,以及天下之中倾向于汉室的世家大族。
刘恪深深点了点头:“朕都记下了!”
“陛、陛下。”
杨仲再度开口,但声音已经变得异常苍白无力,带着明显的哽咽和喘息:
“二十年过去了,臣是左右支拙,小心维持,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分寸,自知兴复汉室无能,只愿保存汉家血脉。”
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看上去十分虚弱憔悴,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短促,整个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夹杂着明显的呼吸杂音。
“为此,臣做了许多事,做了许多错事,做了许多为人臣子不应做的事。”
刘恪再度握紧杨仲的手,道:
“这人哪有一生不犯错的呢?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啊!”
而杨仲也是忽然迸尽全身力气,回光返照般,死死握住刘恪的手,拼尽全力道:
“可是今日,臣简单了!”
“诸位先帝啊,臣杨仲,今日来与诸位先帝,上疏大捷!”
奋力说完此言,杨仲已经完全语不成声。
他只能艰难地张口呼吸,如同一条垂死的鱼一样。
整个人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只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和响声,动弹不得。
直到最后一口气无声地从喉间挤出,整个身躯再也没有动弹过。
刘恪却是整个人情绪激动起来,身体不断晃动,手臂紧紧抓着杨仲,像是一松手,老太师就会消失一般。
他大声呼喊着,声音几近咆哮:
“老太师你不能死!”
“你知道朕要做什么吗,朕不是要抵御东胡兵马,不是要烧尽东胡水师,朕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朕还没做完,朕不准伱死!”
现场的氛围也变得异常凝重压抑。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似乎都能明白,老太师出现在东胡军中的原因了。
绝不会是普通的投敌,不然陛下又怎会如此声泪俱下?
诈降?!
如果这么想,就合理的多了。
唯有老太师向东胡诈降,骗过了东胡人,东胡人才会那么巧合的,在今夜来攻打汉军水寨。
不然以这些天都没吹过南风的情况,东胡人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来,汉军都没办法赢。
连带着往日里对杨仲的看法,也彻底改变了。
原来朝中一直有名的带投大哥,名声赫赫的骑墙派,竟是死间!
一直为了大汉,在与东胡人周旋,虚与委蛇!
众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大有感情丰富些的,见此一幕,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