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在村头玩耍,拿着木剑互相比拼。
区区十余个孩童,便已有“大将军”、“车骑将军”、“材官将军”之类的职官,竟是人皆将军……
村落后方的竹林之中,倦鸟归巢,叽叽喳喳。
每间宅院前后,都栽种着枣树、榆树、桑树。
羊被栓在树下,低头啃噬青草甚至树皮,直到咩咩大叫着被农人拉回圈里。
又有牧童骑在牛背上,走过窄窄的木桥,往家中走去。
有些人家已经做好了晚饭。
忙碌了一天的丁壮们坐到晒场旁的大树下,一边嚼吃,一边谈笑风生……
庾琛突然间产生了某种不真实感。
在此之前,他刚刚看过邺城等地发来的公函,满纸都是“蝗虫漫天”、“禾稼大坏”、“嗷嗷待哺”之类的触目惊心的文字。
待来到陈郡后,看到的又是这么一幅悠远宁静的乡村图画。
这真是同一個世界么?
另外,他还发现陈郡到处都是村落,而不是坞堡、庄园。虽说这事他早就有数,毕竟他曾任梁国内史,主要任务就是收拢、安置流民,但这会亲眼看到陈郡这个样子还是十分震撼。
后汉以来,士人们把庄园看作安身立命之所。发展至今,村落渐不可寻,坞堡、庄园遍地都是。但在陈郡,一切都反过来了,坞堡庄园就剩那么十来座了,曾经以营、队为单位安置的流民,慢慢扎下根来。
梁国建立后,队(五十户)变成村,营(五百户)变成里,乡域范围被重新划分,各有里正、乡佐、乡长。
听闻河北某地还几户一保,将来说不定也要推行到河南。
以小见大,梁公建设自己根基的决心真的十分坚定。
想到这里,庾琛有些叹息。
不少士人还觉得梁公非他们不可呢,真该来陈郡、南顿、新蔡、汝南等地看看。
地方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公的门生在底层历练几年后,完全可以接管县一级的官职。
没有豪族掣肘。
没有士族使绊子。
县令直接对接乡长。
乡长本是营正,对本乡十个村落非常了解,能直接找到以前的十个下属(队主)——听起来有点军事化色彩,但流民们之前本就是按军法管治的。
这是独属于他女婿的“庄园”,囊括数郡之地的超大号庄园。
“梁公有令,梁国十郡加征粮豆,发往青州、冀州赈灾。”庾琛转过身来,看向太守郝昌,面容严肃地问道;“户征十斛粮,可能办到。”
郝昌思索了下。
办肯定是能办到的。陈郡百姓有余粮,十斛是可以挤出来的,不算什么大数字,但他是老油条了,知道这个数字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于是说道:“营建梁宫之时,陈郡已输粮三十万斛。今岁再征,负担有些沉重了。”
庾琛瞪了他一眼。
郝昌面不改色,平静地看向庾琛。
庾琛转身离去。
幕僚们得其眼色示意,走了过来,与郝昌讨价还价,最后确定了户纳七斛粮豆的数字。
陈郡五县,可提供二十多万斛赈灾粮,收集完毕后,即可装船启运至汴梁,再沿济水输往青州,沿途损耗不大。
庾琛没在陈郡逗留太久。
二十三日,他抵达了南顿,太守魏浚亲出城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