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王五抬头望去,家主和张三、李四站在大路上,朝他招手。
李四将盔甲、重剑、长枪、步弓、短刀、箭壶等器械捆扎完毕,置于马背之上。
张三扛来了一大袋粮食,朝他家院中走去。放下之后,又一溜小跑,去到主家大院,取来了一些肉脯、干酪、咸菹,又放到了王五院中。
“哎!”王五应了一声,刚走两步,扭头看了眼父亲。
父亲正深深地看着他,良久之后,叹道:“家里还有你弟妹,去吧。越怕死,死得越快。”
王五点了点头,回到院中,取了木盾、大刀。
妻子刚喂完孩子,见到夫君回来,忙把孩子放下,擦了下眼泪后,匆匆来到厨间。
一张竹子做成的小几上,摆满了野菜稀粥。
她看都没看这些,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块胡饼,仔仔细细包上,然后又把主家送来的肉脯塞了进去,递到王五手中。
“照顾好家里。”王五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门口的大路上,又开始了过兵。
这次不是外地人,而是李家防本乡本土的人马。
二百府兵各带一名部曲,牵着乘马,带着驮马或驴骡,迤逦而行。
一开始气氛是有些沉闷的,离愁别绪堵在心上,分外难受。
但走出去几里地后,气氛慢慢松动了起来。
府兵们大声谈笑着,仿佛不把去战场上卖命当回事一般,言语间全是自己如何痛快斩杀贼人的英姿,虽然每次出征之后,都有一些府兵回不来。
从天空往下看去,虽只有少少数百人,却自有一股气势。
而在更远处的石桥防、永兴防、颍桥防、禹山防、公主防……
一队队军士汇集而来,马蹄阵阵,刀枪森严。
他们一路向东,渡过颍水,穿过襄城,步入颍川,再往陈留、濮阳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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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陈郡,细雨连绵。
银枪右营六千军士陆陆续续汇集至阳夏,并进行了最后一次操练。
操练结束后,督军金正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到河浦之上。
盔甲一副副解下,送入船舱之中。
长枪一根根取下,捆好之后,塞入船内。
每个人都在给步弓下弦,弓梢插在腰间,弓弦缚于箭囊之上。
又一阵出鞘入鞘声传出,环首刀被仔细检视了一番,若有损坏,还有最后一次更换的机会。
已经有几艘船提前出发了。
船舱中装满了箭矢,一捆又一捆,要么是陈郡本地打制的,要么是从世家豪强手中征集的。
木棓、钩镰枪、长柄斧、瓦罐、釜、马勺、铁镐、铁锹、绳索、火烛、磨刀石、伤药等零零碎碎的东西,装满了一船又一船。
银枪右营的作战、军需物资,全部通过船只运输,以减轻行军负担。
偏厢车、辎重车队从陆上行走,还可额外载运一部分粮豆。
六千军士也是沿着睢阳渠北上,抵达浚仪后,与船队分开,折向东北,轻身前往濮阳文石津,再渡过黄河,抵达枋头南城。
袁冲抵达校场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出征的场面。
六千人齐声大吼一声“杀”,然后便气势汹汹地上了路。
职业募兵,吃粮卖命,刮风下雨、大雪漫天亦能行军厮杀。他们不用担心家里的生计,广成泽的恤田现在每年给万余人提供抚恤,年领二十四斛粮,省着点吃,再少少耕作一些田地,差不多也能勉强糊口了。
再者,打了这么多年仗,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积蓄,即便战死,家人不至于活不下去。
可一旦立下战功,赏赐便来了,家人可大鱼大肉,吃個痛快。
军中传闻,陈公打算让朝廷开勋官,那么他们是不是也能跟着沾光?
跟着陈公就对了,杀他个人头滚滚!
袁冲将劳军的羊酒送来了校场。
金正斜睨了他一眼,道:“袁公来晚了,我等即刻便走。下次若要送,心诚一点,早两天来不就是了?”
袁冲闻言并不生气,只笑道:“是老夫做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