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终于也甩出这一手了。
诚然,这种恶劣的先河并不是邵勋首开。但他开始这么搞,无疑加剧了这种恶劣的风气,对他其实也有坏处,只不过好处似乎更大一些,权衡利弊之下,最终走上了这条路。
荀藩装模作样看完奏疏后,又拿起另外一份。
这是请镇军将军司马毗都督兖州军事的奏疏。
在荀藩看来,这完全是胡闹。
都督是国家公器,岂能父死子继?况且司马毗年纪也太小了,不合适。
看完这份后,还有两三份,但都是小事了,比如请置济阳郡,比如徐州裴盾表糜晃为东海内史等。
荀藩放下最后一份奏疏后,说道:“陛下,眼下还得靠陈公维持漕运。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
呃,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如同火上浇油般,让司马炽愈发怒火中烧,只听他说道:“邵勋此人,薄有微功,便弄兵恃宠,不受文告,不服朝廷。朕本贵清净,不欲追究,然其变本加厉,为司马越余党索要官位,为东海孽息讨取名器,前番又有阻朕追贬东海为县王之举,所作所为,哪有点臣子的模样?”
荀藩无语。
若论与邵勋的仇怨,他可比天子多多了。长子道玄在长沙王乂幕府之时,便为邵勋所杀,你道我不恨?只是人不能仅凭感情用事,世道如此,有些委屈只能深埋心底,取舍、权衡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臣闻邵勋于陈郡练兵,拥缇骑以巡漕渠,建幢伍以御贼寇,夙夜忧勤,不敢懈怠。”刘暾上前说道:“前番荆州,破侯脱于堵阳,后至司州,败王桑于新郑。石勒攻荥阳,石超寇陈留,皆为截断漕运之毒谋,而邵勋化解之。以此观之,陈公实为国家之巨屏、陛下之爪士啊。”
“你们——”司马炽看了眼荀藩,又看了看刘暾,心寒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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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司马越秉政之时,他俩也没有投靠过去,而是忠贞许国,心向天家。既如此,他就不明白了,在邵勋和司马越余党这件事上,为何就不能顺着朕的心意,驳斥邵勋、司马毗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破坏他们的奸谋?
难道朕错了吗?
司马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看向荀崧,问道:“景猷,你怎么看?”
“臣以为豫、兖二州地接枭境,兵凶战危。”荀崧暗叹一声,天子还是不放过他,理了理思绪后,便说道:“陛下登基以来,贼寇屡屡南下,无人能挡,直至陈侯之国,方稍遏贼锋。去岁王桑槛送洛京,百姓闻之,无不欢欣鼓舞,皆言大晋中兴有望。河南有此等大将,方能为朝廷拒河北狼烟,备黑山贼寇。若换了他人,臣担心让石勒如入无人之境,突至襄阳、江夏,汇合王如、杜弢贼众,则大势去矣。”
司马炽身形晃了一晃,脸色很不好看。
好似福至心灵,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是王衍还是荀藩,他们都不会绝对站在自己这边。
他们或许忠心,但忠的是什么,却颇堪玩味。
忠于天子还是忠于朝廷,对他而言有本质的不同。
若将自己换成先帝,他们一样忠心。
呵呵,好啊,太好了。
想明白这点,司马炽只觉心里堵得慌。
堂堂天下共主,却不能令股肱之臣彻底归心,然后君臣相得,上下一心。
如此看来,迁都也没什么必要了。
周馥难道与荀藩有什么两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