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墙屋面的墙垣,有形似马头的形状,晚阳的余晖,在青白小瓦上流淌。
这便是林家的祖祠了。
暮色中,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大院门口,带来些许光亮。
入秋时节,晚风裹挟丝丝沁入骨髓的寒意。
若是一个人来此,心理作用下,估计会吓得不敢接近。
但此刻十几个汉子聚在一起,气血足,胆气壮,倒也不至于感到害怕。随着青衣小厮打开院门,在林管事的注视下,一行人结伴走入院中。
张长灵顺着人流,进到林家祖祠内。
他望了眼两旁柱子上挂着的楹联。
奉先思孝,孰事有格。
奕代流芳,佑我后人。
视线往后,便是放有林家这一支先祖牌位的寝堂。
目之所及,院墙上到处是浮雕,处处挂满了楹联和警示后人的家族训规。
或许是人多的原因,这里意外的没有传闻中的阴森感,反倒有种家族传承、文化延续的庄重。
在张长灵观察林家祖祠的时候,另外九人已在祠堂内结伴而坐。
此刻,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淡淡夕阳在堂内浮动。
收回目光,张长灵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点上油灯,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都是怀远城附近的乡人,处境虽有不同,但也大差不差,皆抱怨世道之艰辛。
“我听北边来的行商说,近几年啊,北方三郡的旱情比我们这严重得多,已经三年滴雨未落了。”
“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这可怎么活?”
“听人说,匈奴南下,我大盛国战事不利,那边乱得很哪,也不知我们这能安稳到什么时候……”
张长灵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众人闲聊中,天色渐深,本就昏暗的祠堂这下子变得更黑了。
“嘎嘎——”
老鸦惊叫,烛火摇曳了两下。
“长灵老弟啊。”
坐在张长灵边上不远处的李老汉忽然开口道:“我们今晚轮换睡觉,怎么样?”
许是之前在凉亭时闲聊过的缘故,李老汉自觉与张长灵比较亲近,因而来到祠堂后,他便与张长灵坐在了一起。
说这话时,李老汉的表情较为平静,但袖口下微微抖动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以啊,前半夜您来,后半夜交给我。”
张长灵自无不可。
闻言,李老汉眼底浮现一抹感激。
前半夜,大家都比较紧张,不易入眠,到了后半夜,神疲体乏,才是真正难熬的时候。
张长灵这么说,明显是在照顾他。
自己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让一位后生这么照顾,令李老汉有些惭愧,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那我这便睡了,到点了,您再喊我。”
张长灵说着,便靠墙闭目。
“我省得,我省得。”李老汉忙不迭的点头。
闭眼没多久,张长灵便进入了浅眠状态。
耳旁,汉子们的交谈声,化作助眠的曲调。
不知为何,今天的他意外的好睡……迷迷糊糊中,张长灵感觉有人轻晃了自己几下。
他睁开眼。
泛红烛火倒映出李老汉泛着淡淡血丝的眼睛:“长灵老弟,快子时了。”
看得出来,李老汉非常困,只是强打着精神坚持到现在。
这么快就后半夜了……
张长灵轻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更清醒几分:“李老哥,接下来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李老汉松了口气,闭眼开始入睡,前后不过数秒,便有浅浅鼾声响起。
他确实困了。
张长灵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打盹一阵后,他的精神状态已相当不错。
夜色已深,祠堂内,众人皆已不再交谈。
终归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那么多话题可聊,紧张过后,疲倦感袭来,大多已昏昏沉沉的睡去。
张长灵走到祠堂外的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