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说者,不在寨中,是在寨外。”
王须达说道:“寨外?”
李善道摸了摸颔下短髭,环顾他三人,说道:“今天拜谒徐公时,听单公讲了一件事。”当下讲单雄信部下的一团喽啰在东平遇到秦琼,被杀了个几乎干干净净此事,与他三人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说完,喟叹说道,“二百多喽啰,只逃回寨里了十来个!三位贤兄,听到这件事的当时,我就在想,这要换了是咱们,遇上秦叔宝的是我等,咱这百十条性命会是何下场?”
罗忠讷讷地说道:“秦琼的大名,俺老早就听说了,说他身长丈余,腰围十带,使两根长槊!卢明月那等跺跺脚,震动河北的大杆头,都被他打败了,还有豆子岗的孙大王,也是他手下败将!俺还听说,便咱寨里……”觑了下李善道面色,说道,“何止单公山头喽啰的这次败仗,此前就已是吃过他多次的亏。这个人,金刚、夜叉一类!咱要碰上他?”连连摇头。
——“豆子岗的孙大王”,指的是孙宣雅,孙宣雅自号齐王。在张须陀击败卢明月的前一年,亦即三年前,大业九年,孙宣雅与王薄、郝孝德等连众十余万,攻章丘,张须陀大败之,秦琼在这一仗中也立下了大功。章丘和祝阿都是齐郡的辖县,张须陀那时为齐郡郡丞,所以这两场大仗,都是张须陀为隋军的主将。而又同时,齐郡离东郡、汲郡不远,章丘、祝阿距离大伾山不过六七百里地,加上这两场大仗,义军方面都是声势浩大,因罗忠等对此皆有闻知。
唯是罗忠听到的传言,居然把秦琼形容成“身长丈余,腰围十带,使两根长槊”,这未免就有点离奇了,但由此也足可见,秦琼做为张须陀帐下最有名的猛将之一,现在河北、山东之各部义军中的名头,已是甚为响亮。
陈敬儿说道:“怎会去北边的东平郡讨进奉?咱寨中多不是去荥阳、梁郡等地讨进奉么?”
李善道说道:“东平有了买卖,咱寨中总不能放过。再说了,我听徐大郎说,张须陀前年击败卢明月前,就因连败王薄、孙宣雅等十余支好汉,被狗县官任为了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咱就算只去南边的荥阳、梁郡讨进奉,也不是没有遇到他帐下兵将的可能。”
这话其实是在“虚张声势”了,张须陀的主官现是齐郡通守,他主要活动的范围仍是北边的齐郡周遭,荥阳、梁郡等地离齐郡千里上下之远,他帐下的将士是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事实上,东平郡与齐郡间隔着济北郡,此处已经不是张须陀部的主要活动区域了,之所以秦琼会出现在这儿,还是因为瓦岗寨的缘故,为阻瓦岗义军北掠,张须陀时会遣部下到东平。
陈敬儿说道:“张须陀帐下的猛将不仅秦琼,听说还有个叫罗士信的,才十来岁,就勇不可当,能披百斤重的精甲。张须陀打知世郎时,他杀一人,割一鼻,仗打完,鼻子装了一麻袋!”
和有关秦琼的传言一样,陈敬儿听来的这个有关罗士信的传言也是夸张有虚。罗士信刚从军时,年岁的确不大,才十四岁,但现在已经十六七了,虽仍不大,可也绝非是十来岁的孩童。
李善道没有想到,秦琼、罗士信在这些绿林好汉中的名头会这么大。
倒也好,等於变相地帮助了他。
他叹气说道:“是呀!一个秦琼已是难当,还有个罗士信。两只大虫!单公派去东平讨进奉的那团喽啰,团头是单公寨中出名的勇士,喽啰且有二百多,却尚非秦琼对手,被砍瓜切菜也似,几杀了干净,诸位贤兄,试想一下,如当时领受山令,去东平讨进奉的是咱这伙人?咱才百十人,还没它人多,恐怕被杀得会更惨,只怕一个都逃脱不掉。诸位贤兄!你们说,单公山头的这事,不知时也就算了,既已知了,我怎能不为咱兄弟们的性命担忧?”
举碗饮酒,又喝干了一碗,他说道,“罢了!不提这事了。也是怪我,好好的正在喝酒,不知怎的,蓦然想起了这事,却是扰了兄等的酒兴,来,来,喝酒!”
王须达、陈敬儿、罗忠,哪里还有心情喝酒。
勉强陪着李善道喝了两碗。
王须达说道:“郎君,你与徐大郎相熟,将来若万一寨里真点派咱们去东平讨进奉,能不能求徐大郎免了咱的差,换别伙的人去?”
李善道发现,这个王须达,怎么好像有点巴高望上?刚才头一个他想到的是“是不是得罪了寨里的大头领”,这会儿又主意打到了徐世绩身上。
他担心是不是得罪了大头领,还就罢了,主意打到徐世绩身上,简直不入李善道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