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油灯虽罩着灯罩,竟也微微晃动了起来。
被张岱怒视,苏子籍却丝毫不为所动,口气澹澹如水:“不是这样么?你曾弹劾宣西周的知州刘广仁,使他被锁拿问责,从此和他闹了生分!”
“但是朝廷查下去,实际此官并无大错,只是性格冲动,还曾为了民税之事与上官争执,算得上是尽职。”
这话一说,张岱脸上的肌肉更是一抽。
刘广仁被这一弹劾,虽后来复职,但打断了仕途上升之势,以后沉浮于郡县,岂是闹生分,简直是杀父杀母之仇。
“你还曾弹劾过一个名叫李寿的农官,他的确为人圆滑,有些墙头草的性格,谁都不敢得罪,凡不属于他自己该管的事,他也是绝不插手,宁可装作不知。”
“可此人,却真有功于郡内农事,光靠着他一人,就让亩增一斗,可以说活人无数了。”
“他的确不算君子,但是只因一些小瑕疵就被弹劾,被罢官,是不是过了?”
“这还只是两个例子,余人有大过者不说,但凡只有小过,受你牵连的,也还不少吧?”
张岱这时,完全镇静下来,表情澹澹的,躬身答着:“臣非自专,乃按朝廷律令申饬――小过也是过。”
“是么?”
“你这样说了”面对张岱冷硬的态度,苏子籍反笑了,看了一眼天空,并无感觉到鸣叫,于是款款说着:“孤还有点时间,就和你说说御史的责司好了。”
“一个官,最重要的是本职干好,其次是道德合格――为什么要合格?因上官贪污,很容易带坏一大群下官。”
“什么叫道德合格?”
“非常简单,那就是不带坏一窝。”
“汝当闻风奏闻之御史,所谓申饬,就是为了禁断百官此处大节,余者小咎,都属可挽救!”
“刘广仁和李寿,被你弹劾的这二人,可带坏一窝了?”
刘广仁对事情暴躁,这的确是过,可并没有到对百姓和下属暴戾的程度。
而李寿性格圆滑,胆小怕事,只求自保,是官场上标准的墙头草,但也正因胆小,所以从不插手不该管的事,也绝不会越雷池一步,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却又尽心尽力且很有能力。
这样的人,也许不适合高官,但做一个农官,又有何不可?
人无完人!
这两个人,的确有瑕疵,但真就到了需要罢官的地步了?
“汝不分轻重,不明关窍,先是坏人之事,今又坏国之事――今日民变,固是有人挑拨扇动,可无风不浪,难道不是你心怀戾气,操之过苛过急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