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家新语

没等李顺义插嘴,这周聚海又接着絮叨着:“虎子这是把天下间的大人物兵是兵、将是将地摆在棋盘上说道啊!靠谱不靠谱的俺不知道,可俺知道咱整个奉军队伍里这样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就这些道理,他少帅给虎子一个团的兵都委屈了咱!”

覃天听到这样的溢美之词并不觉得有啥过分,不禁暗暗赞许这周聚海有些见识。

旁边李顺义‘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大吼一声:“嘿!咱家里也能有今天。哈哈哈哈……”

喊了笑了,这李顺义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虎子,你顺义叔这两年活的不痛快啊!枪放下了,有了家、有了娃,日子过得也算有了个温饱了,可俺就是觉得少了点儿啥,晚上没着没落的睡不踏实。你叫俺叔,可俺今年虚岁才35,比你海叔俺还小着两岁呢,你问老海俺当兵时怕过谁?你赶紧领兵当将军啊!我给你当警卫去,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顺义,你先别瞎扯。虎子你说这大帅的死,少帅知道是咋回事儿不?你还没说为啥不想回奉军呢?”周聚海还是冷静地拉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覃天喝了口水,慢慢地说道:“尽管小日本儿想尽办法在遮掩,这个时候少帅也应该是心知肚明了,要不了多久,少帅就会有动作的。只是咱这奉军内部派系复杂,沾日本人好处的也不少,大帅在的时候还镇得住,大帅不在了,这一大摊子的事儿,他少帅未必摆得平!”

“虎子你说细点,别云山雾罩地让我俩老家伙猜!”李顺义没听明白就抗议了。

覃天笑笑继续说道:“日本人炸死大帅是因为大帅不想做他们的木偶,最后帮着小日本做嫁衣裳。下面日本人还会厚着脸皮去拉少帅跟他们走,就是争取满洲独立,这样咱关内的中国人就会一致反对奉军,而奉军为了生存就要靠着日本人这个靠山,然后咱东三省的事儿自然就是日本人说了算啦!少帅虽然是公子哥儿的性子,但也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日本人炸死了大帅,他不会听信日本人的胡言乱语,必然会和南京的国民政府商议,一旦达成协议,小日本失望之下就会露出吃人的獠牙,对咱奉军动手也就是个时间和机会的问题了。”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是周聚海一掌拍在桌子上,而后怒目横眉地道:“他日本人欺人太甚!他们抢了大连、旅顺和这南满铁路,占了那么多煤矿山林还不知足,现在还想着占咱东三省全部的地盘儿,咱们跟他拼了!”

“他小日本横的让人气炸了肺!在铁路煤矿上对咱中国人想抓就抓,想杀就杀,要不是哥哥们劝着,俺早就想弄死他们几个!”李顺义气的拳头攥的嘎巴响。

“海叔,顺义叔,俺不会就这样让小日本子白白炸死俺哥就算了!我不回奉军是担心一旦小日本儿要吃人了,他少帅和奉军没有拼命的勇气。”覃天还是把最终的答案给了这两个老兵。

屋子里瞬间沉默了,两个老兵心里都明白,中国人自己干架和跟日本军队全面开仗那是两码子事儿。老哥俩都亲身经历过郭松龄反奉的事件,当时郭松龄的精锐都快打到奉天城了,日本人的飞机、大炮一天就把郭松龄的部队给炸散了。日本军队自从尸山血海里把关外的老毛子打跑了,他们的凶名强悍就在关内关外立下了,那份跋扈、威风远不是奉军队伍可比的!何况现在家里的几个老兵都拉家带口地过上了不错的日子。

覃天此刻却是轻松了,他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这样慢慢地等着两位老兵的答案,他心里明白,自己回家头一天给他们的信息量有点大,他们是不会很快就能消化的了的。他心里想着:你们敢打,我教你们怎么打;你们要逃,我尽尽‘亲人’的责任也就好了。至于将来打鬼子的事儿,我覃天还能少得了战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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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沉默了半响,周聚海还是先开了口:“虎子,你今天说的这个事太大,我得给你几个叔伯一起商量商量;尤其是你铁梁叔那里,他在军队里,一定要先有个心理准备才成。”

“这都是应该的。海叔,明儿我得先去皇姑屯儿去给俺哥上柱香。”

得到了预想的答案,覃天觉得这比两个老兵暴走着、嚷嚷着跟小鬼子拼命要实在的多;于是想着要去皇姑屯那个自己来的地方看看,不然始终心理跟这个世界隔着一道墙。

话说道这里,三个人就各自想着心事,这酒就喝不下去了。覃天把剩下的时间给了两位老兵,自己就不陪他们胡思乱想啦,就先去烧了些热水仔细擦洗一番回东厢去睡了。

第二天起来,海叔先把秦龙的遗物拿出来交给了覃天,并一一交待着:“像样的东西也没有,只是大龙这两年存下些大洋,放在我这里还有几百,本来是大龙交给我想着给你们哥俩再踅摸个院子,将来成家也好有个自己的窝;这些钱都在边业银行里存着,这两张存单现在交给你,虎子你把它存好别给弄丢了。”

覃天把包袱里的十几块大洋装在兜里,将存单和遗物收了,叫上李顺义三个人一起买了些香烛纸钱,海叔觉得跟李顺义去奉天火车站搭便车不方便说话,就租了辆马车自己赶着上路了;秦龙是海叔他们几个老兵帮着下葬的,埋在了皇姑屯西北的一处小山上,距离皇姑屯车站还有一段路。三个人一路唠着,多数时候都是老哥俩问覃天答,可答着答着就又成了覃天讲老哥俩听的局面,两个老兵听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不时还拍着大腿喊上两声,就在不知不觉间,秦虎开始在两个老兵心里确立了重要位置。

祭奠秦龙并不是覃天的主要目的,祭拜完回城的路上,覃天一定要到出事儿的三洞桥去看看,好说歹说地劝走了老哥俩,一个人来到了炸车的地方。铁路已经恢复了通车,周边还散落着一些车厢碎片和细碎的砖石,覃天围着这里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和普通爆炸不同的痕迹,便离开铁道,安安静静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日头升到了头顶,晒的皮肤发烫,覃天也没有什么感觉,他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天空,魂游物外。

脑海中搜寻着一个个家人的样貌,怎么有些模糊呢?他想着战友的音容,怎么笑声显得那样遥远?我覃天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一定是牺牲了,我现在已经是这个世界的秦虎了。希望老爸、老妈、妻子还能找到往日的欢乐!希望战友们还能时常记起那个和他们一块儿摸爬滚打的覃天!我以后有时间了,还会来这儿想你们,现在我在这里烧一炷香,给你们一个遥远的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