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尚好?
谢琅挑了下眉,目光飞到望过来的宋昭脸上。
这位侍中的眼睛落在她眼中仍是烟灰色的,听了她与方许之对话,也站起身踱过来,取了最上面一份来看。
他方看了眼,神情便有变化,嘴唇微动,低道:“方兄可是说笑?”
方许之摇头道:“老夫怎会说笑。”
宋侍中没再说什么,只抿着唇将公文朝方许之案上一掷,重又回到自己案前,埋首公文当中。
谢琅随手拿了本不算紧要的折子来读,好在这份总算不是鬼画符了。她一面沉进折中所写,一面想:
看来宋昭与方许之都看不懂那些公文。
只是宋昭是真看不懂,方许之是不懂却装懂。
而且……宋昭看起来更像是不明白那些字为何以如此奇怪的语序排列在一处,方许之则是根本看不明白写了什么。
她余光瞥向又“忙”起来的方许之,总感觉他方才处理过的公文……想必也写了许多相似的鬼画符。
这可与方许之的水平不搭边啊,他再是勋贵出身,也非是蒙祖荫入仕,而是自己实打实考上来的,虽说比不上状元、榜眼、探花之才,但名次也算不上低。这样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发生识不得字的事?
她心中思忖,但六部递上来待她处理批复的公文也渐渐多了,不免按捺下思绪,专心处理公务。
及至巳时正,谢琅才堪堪将呈递上来的公文处理完毕,全数放至桌案左侧。她右手边还垒着一小部分,这是要留待圣人过目处理的。
圣人身侧的掌事女官燕回适时领了四位女官过来取政事堂的折子,谢琅轻觑着这位天子近侍的面容,与记忆中对比,也发现了些许不同:
——燕回本是极为寡淡的长相,现在落在她眼中却显得极为娇柔了。
连声音也轻柔温雅,尾音微勾,毫无半点冷肃之意:“诸位大人辛苦。”
谢琅自然随周边人起身,言道:“能为圣人效力,自是荣幸之事,何谈辛苦之说?”
女官略带红意的眼睛望向她,闻言微弯,笑道:“旁人或许不算,可圣人金口玉言,命我来时定要送国公出宫呢。”
大启此时乃女帝御宇天下,宫内女官品级都随朝臣,皆可称“我”。
谢琅未想到竟又提到她,忙弯身道:“臣谢圣人垂爱,只是……”
燕回福身,转而召候在殿外的人进来,谢琅见了才发现向来跟在圣人身边的掌事宦官楼满竟也过来了。
见楼满引着两名捧着折子的女官离开,燕回道:“我送国公出宫。”
谢琅还想再挣扎一下——她很快就能判断完堂内诸臣工有何人不对,却也不得不在燕回一句“此乃圣人旨意”下败退。
她在燕回的接引下自明凤门西侧的长乐门出宫,在素月的搀扶下行上自家马车。
车帘垂下,随着她一同上到车厢内的女侍替她斟了一盏热茶,道:“娘子暖暖身子。”
素月年少之时便被指到她身边侍奉,如今已近二十载,在外唤她国公,只余她二人在场时则仍唤“娘子”。
谢琅应声,接过饮了口,却未喝到茶味,反而是一股奇异的涩味。
她抿了抿,看了眼棕褐的茶汤,又觉得自己好像喝过。
……只是这是在哪喝过?
“对了。”谢琅后知后觉想起一事,“不必回府,往曲江去。”
她记得昨日圣上口谕,约她在曲江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