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忙于生计,手上有茧子十分正常,但如吴妙素所说,她已经许久未曾练习弓箭,可寻常人指缝间又怎么会有茧子呢?她是内廷宫女,平日里跟在胡尚宫身边,也不会做什么粗使活计,却和朱予焕因为练习弓箭生出的茧子位置别无二致,可见吴妙素刚才说的话并非实话。
朱予焕在心里转了一圈,外表却并不表露,她瞥了一眼朱瞻基并无愠色的神情,也迅速开口道:“刚才是焕焕让吴女官试试手的,不曾想爹爹有闲前来,无意间冒犯了爹爹,请爹爹责罚焕焕。”
这事情可大可小,倘若朱瞻基心情好,那自然不算什么了,朱瞻基如今“升官发财”,心情正是大好的时候,朱予焕猜他大概率不会追究。
果不其然,朱瞻基也只是挥挥手,笑道:“不过是小事一件,更何况又未曾伤着本宫,扣一月薪俸便是了。”
朱瞻基近些时候心情还算不错,他被封为太子,宫外的暖房随着天气愈冷更凸显其价值,他正打算将最终成果写作折子递交上去,于臣民、于新帝都是大功一件,他如何不高兴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听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果,吴妙素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将手中的弓箭呈交朱予焕,便想着谢恩退下,不曾想朱瞻基瞟了她一眼,有些惊奇地说道:“你不是胡尚宫身边的小宫女吗?如今都做了女官了?看来是有些真材实料在身上啊。”
吴妙素又躬身道:“是皇后娘娘赏识臣,这才能考中女官,太子殿下过誉了。”
“我娘对人对事要求极高,你能考中,正说明了你学识丰富。”朱瞻基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你这是在夸皇后娘娘、还是在夸你自己啊?”
他进来的时候便隐约看到吴妙素脸上还带着几分活泼的笑意,加之姿色不错,一时间有些看晃眼,便想着逗一逗她。
吴妙素刚经历了险些伤着太子的事情,十分谨慎,听到朱瞻基的话,吴妙素吓得脸色苍白,又跪倒在地,道:“臣不敢!”
朱瞻基不过是开个玩笑,见她吓成这样,挥挥手道:“起来吧,本宫和你说笑两句,怎么吓成这样?”他瞥见箭靶上插着的羽箭,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有些准头,焕焕是练了许久才有这样的结果,你不过是试手,竟然也能命中靶心。”
吴妙素再次起身,听到这话心中一跳,急忙道:“臣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学着郡主的样子射箭,运气好才没有脱靶。”
朱瞻基微微颔首,见吴妙素还是面露忐忑之色,像是宽慰一般道:“看你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不过是和本宫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这样畏畏缩缩的?看你长得端正秀气,既然已经做了女官,这样的胆量可不行啊,这是给胡尚宫丢人呢。”
朱予焕见朱瞻基的眼神落在吴妙素身上许久,又见吴妙素脸上仍旧有恐惧之色,便也开口道:“是啊,如今宫中新选出诸多女官,胡尚宫也要回家荣养了,到时候吴女官在内廷任职,可要多学学胡尚宫的四平八稳呢,不然以后在宫中行走可怎么办?”说罢,她给了吴妙素一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吴妙素立刻行礼。“臣谨遵郡主教诲。臣告退。”
朱瞻基自然是看到了朱予焕的眼色,不由失笑道:“怎么当着我的面使眼色?不怕被我看到?”
朱予焕笑嘻嘻地回答道:“爹爹生性宽和,但极有威严,宫人害怕也是在所难免,我怕她留在这里侍奉出了差错,到时候一件加一件,惹下大祸,可就不是罚俸一月便能轻轻放下的。”说罢,她对不远处依旧跪地的宫人们道:“你们都起来,做自己的差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许出去胡说,不然唯你们是问。”
“是。”
朱瞻基牵着朱予焕进了亭子,一起坐在石桌边上,道:“这宫中,就你对宫人最爱护。”
听到朱瞻基这么说,朱予焕想到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小太监,不由心底一沉。
虽然那小太监是刘永诚派来的人,可在这宫墙之内,时时刻刻都会有人死去,即便刘永诚问起,张皇后也可以佯装不知,更不必说张皇后是君、刘永诚是臣,又有谁会在意一个人的死活呢?
朱瞻基见她走神,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直到朱予焕回过神,这才告诫道:“连骂几句都舍不得,让人放心不下。这宫人需要整治,你过于宽和,不是纵容宫人爬在你的头上吗?就像刚才那个吴氏,又不是你的宫人,我看你倒是很关切她。”
朱予焕眨眨眼睛,认真地说道:“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有一国者,一国之主。我固其主矣。焕焕虽然连一宫之主都算不上,但是至少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这些宫人照顾我,我自然也要庇护他们。”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道:“至于吴女官,焕焕很欣赏她,一个女子已经做到了她所及的最好,即便有小小的过失……这被过失所害的人尚且不追究,焕焕自己的私心,自然也就不想追究了。”
朱瞻基看她这般伶牙俐齿,不由莞尔,随后道:“看来你娘是真没有让你白白读书,连《吕氏春秋》中的典故都已经熟记于心了。”
朱予焕嘿嘿一笑,道:“如今师父娘教得都有些太简单了,爹爹若是有空,能不能为焕焕再去寻一位更加博学多才的师傅呀?不然总是读那老几样,我都有些学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