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郭房暗暗叫苦,余光偷视陈洪、张佐,一个平和,一个深沉。双腿如灌铅,艰难迈开步子,每跨出一步,呼吸便急促一分。距张佐五尺处止步,埋首抬手,巧妙利用手臂和木盒遮挡面孔。
张佐见“孙福”身子微颤,连带着捧到面前的木盒也跟着晃动,道:“你很怕咱家?”
郭房喉结滚动,哪敢接话。
“咱家真有那么可怕?”
郭房头皮发麻,腿肚子发软,噗通跪地,冷汗如雨,眼看着就要绷不住了,陈洪打一哈哈,圆场道:“张公公身居高位,乃万岁爷跟前不可或缺之要员,可谓人中翘楚,自有一番常人见之生怯的威仪,害怕不奇怪,反之才奇怪。”
“哦,陈掌司怕咱家么?”
“三分惧七分敬。”
“敬从何来?”
“忠孝两全,有情有义。”
一朝天子一朝臣,张永在朱厚照时期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到了朱厚熜时期潦倒落魄、几度生死。不管他是荣是辱、是尊是卑,张佐始终全心全意地跟在他的身边,直至病逝。此举被传为一时佳话,并得到了朱厚熜的另眼相看,加以重用。张佐牢牢把握来之不易的机遇,屡得圣心,才有今时之地位。他生平多有得意之笔,时常受人褒讲,而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才最合他的意。面上仍作出一副不置可否情状,凝视陈洪许久,展颜道:“呵呵呵……这话讲得好!”
陈洪含笑低眉,身子微躬,道:“张公公过奖了,您身上实在有太多地方值得奴才学习,日后还请张公公多加指点赐教。”
“好说、好说。”
应付完张佐,郭房心中余悸久久不褪,前后不过片刻,却有隔世之感。内里衣衫早被汗水浸透,冷风袭来,寒意入骨。反观陈洪,云淡风轻,跟个没事人似的,不由心生敬佩。
“郭侍郎,咱们到了。”
郭房神游天外,这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暗怪自己心智不坚,这般重要的时刻和场合居然还会走神。
周遭昏暗,宫人足有三月没来此处掌灯了,全赖相邻宫殿投来的灯光,才可勉强视物。郭房目光移动,脚尖、台阶、门槛、红漆大门、一对褪色破败的灯笼……最后落到书有“毓德门”三个大字的门匾上,暗道:“毓德宫……这就是传言中的鬼宫?”或是心理作用,或是客官事实,郭房由内而外生出强烈的不适感,看什么都蒙着一层浓浓的诡异。
“郭侍郎,请。”陈洪开门作请,森森阴气自门内扑面而来,“您要见的人此刻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