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篝火,上下扑腾,左右摇摆,噼啪声声,星火点点,映红了众人的面庞,驱散了刺骨的寒气。
萧正阳回来了,公冶世英找到了,时隔多年,四个曾经携手嬉戏、亲密无间、天真烂漫的童男童女,在饱历尘世酸甜百味后,终于聚首。沐炑、慧痴、谭纶等人共同见证了这一美好且重要的时刻。
萧正阳面带满满敬意,问道:“炑姨,你们可认识那两位仗义出手的义士?太也厉害了,简直就是武功通神呐!”
东方燕抢着答话还不忘嘲讽:“小白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居然连大名鼎鼎的‘南文北风’和‘铁拳’都不知道!”
“南文北风、铁拳?”萧正阳饶有兴致,“那你快给我讲讲!”
东方燕螓首微扬,想了想,道:“我讲不好,还是让炑姨来讲吧。”
沐炑莞尔一笑,低咳两声,道:“英儿你嘴皮子溜,你来讲吧。”
“好!”公冶世英当仁不让,端正坐姿,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小白你竖起耳朵听好了,且待小爷娓娓道来!”
未曾听闻过这些名号的不仅仅是萧正阳,还有谭纶和他带来的三名兵士。他们虽然身处军中,对江湖上的人和事知道的也不多,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对精彩江湖的浓浓兴趣,更何况梁竦本就出身江湖。慧痴也仅是略有耳闻,不甚了然,见有故事听,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
公冶世英环视众人,见一个个翘首以盼,满意点头,双掌一拍,以作醒木,吊了吊嗓子,道:“先来说说‘铁拳’,正是那位铁塔一般的大汉,此人姓王名环,既是‘力神’高足,又不是‘力神’高足!”此言一出,沐炑、东方燕和梁筠竹相顾一笑,其余人茫然不解。
一切尽在公冶世英的意料中,不答反问:“这是为什么呢?”
东方燕跟着配合道:“对呀,这是为什么呢?”见公冶世英冲她竖起大拇指,得意一笑。
胃口吊足了,就该揭晓答案了,公冶世英对时机的把握很有一套,道:“邢老爷子曾亲传了王铁拳一个月时间的功夫,但他老人家从未亲承师徒之名,故而由此一说。而这位王铁拳也当真是不凡,凭着坚如磐石的毅力,坚持不懈的刻苦钻研,硬是悟透了邢老爷子的武学精髓,就此武功大进、声名大噪!一年多前,他还跟罗云罗老爷子交过手,大战两百多招,不分胜负……”他用演义式的表现手法活灵活现的还原了有关王环的几个小故事,听得萧正阳、谭纶等人连连赞叹。
“那‘南文北风’呢?”
“对啊,铁塔大汉是‘铁拳’王环,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就一定是‘南文北风’喽,他们俩谁的武功更高些?”
“这个外号听着有点怪怪的,可有什么说法吗?”
“非也非也!”面对三名兵士轮番提问,公冶世英摇头晃脑,予以否定,却不直接作答,顾自慢悠悠饮水润嗓,再轻轻放下水囊,最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所谓‘南文北风’指的是两个人,并非那文士一人。”
兵士问道:“两个人?哪两个人?”
公冶世英道:“那位文士是‘南文’,至于‘北风’则另有其人。”
“‘南文’姓甚名谁?‘北风’又是何方神圣?”
“‘南文’姓徐名渭,字文长,号阴山布衣,书诗文画四绝,雄冠当世,古往今来以文致武第一人!”
“古往今来以文致武第一人?”萧正阳震撼不已,“难道连那位有‘圣贤’之称的阳明先生也比之不及?”
“非也非也!”公冶沐英和东方燕异口同声,默契又有趣,引得众人会心发笑。公冶世英道:“阳明先生以学正心,其功不在武而在心,二者不可概而论之。以道而论,阴山布衣较之阳明先生相去甚远;以术而论,阴山布衣当略胜一筹。”
萧正阳摇头不解,公冶世英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知该如何解释。一直默默聆听的慧痴开口道:“若把阳明先生比作孔圣人,那徐先生就是李诗仙了,公冶师兄小僧说得对吗?”公冶世英抚掌赞道:“好、好、好!这个比方打得好!你说得非常对!”
慧痴得人夸赞,不好意思地挠首憨笑。这时小光头上忽有巴掌落下,自然是东方燕,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这傻和尚也有不傻的时候!”
话题进到了一个比较深奥的范畴,谭纶能文能武一点即明,但其余人均是各中外行,气氛远没先前活跃。公冶世英当即转移话题,道:“说了‘南文’,接下来就该说‘北风’了,小白你可听过‘巍巍天山,睥睨一世’这句话?”
“听过。”萧正阳点头道,“无双狂刀开天门,唯有天山能争锋。这位天山前辈以山为名,武功奇高,性格古怪,不知为何自禁于深山,数十年来未曾出山一步。‘北风’莫不是与这位老前辈有关?”
“正是天山唯一传人,本名酆于,颇有侠名。我未曾见过其人,据说生得很是威武,犹如燕赵慷慨悲歌之士。最关键的是尚不足三十年岁,武功竟直追乃师,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公冶世英抬眼远视,面露神往,“他日若能与这等奇人相识相交,也不枉小爷我来人世走上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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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阳心旌激荡,深以为然,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
夜深人静,寒风呼呼,黑影绰绰,一行人围着篝火入睡。
萧正阳小心翼翼地添着干柴,听到有东西落地之声,侧目望去是梁筠竹手中编制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捡起一看好似是顶斗笠,会心一笑,拢了拢盖在梁筠竹身上的皮袄。又见公冶世英正冲他使眼色,会意点头,放下斗笠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沐炑微微睁眼,望着这对少年人的背影,轻轻一叹。
二人并肩缓步许久,沉默无言。
公冶世英一改往日的嬉笑散漫,神情颇为严肃,劲急寒风忽如其来,吹得他身子发颤。萧正阳赶忙脱下皮袄,披上其肩,他也不客气,顺手紧了紧。
萧正阳道:“今年二月,恒叔走了。”平淡语调下,是阵阵刺痛。
公冶世英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