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雷声骤起,一道闪电破空直下。那戴玉清如意冠的道人朗声道:“玉清道人来挡此劫!”足下一点,跃起十余丈,径与闪电撞了个满怀,双双寂灭无形。
云层中雷声鼎沸,第二道闪电紧随其后。那戴上清芙蓉冠的道人叫道:“上清道人来抵此劫!”也是飞身跃上,挡下了第二道闪电。
第三道闪电下降时,那戴太清鱼尾冠的道人也喊道:“太清道人来挡此劫!”一言甫毕,阴阳宝扇一挥,身子离地拔高,又与闪电同时消亡。
三人惊得瞠目惊舌,怎么也没料到,修行中人谈虎色变的雷灾,那道人应付起来竟如此容易。
劫发三次,雷云消散。那道人嘴角溢出一丝血来,面如涂金,煞是难看。待调匀了气息,扶正了道冠,向卫凌羽三人走来,稽首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景宫张怀柔,不敢请教道友尊号上下。”
卫凌羽回礼,道:“慈悲,慈悲。在下卫凌羽,尚未受箓。”一指吕凌烟,道:“这位是在下义妹吕凌烟,也是上清信士。”再指妹子怜钗,道:“这是舍妹怜钗,非是道家弟子。”
张怀柔轻轻向二女颔首,道:“贫道才渡劫入紫,虽说无惊无险,毕竟岔了气息,需要调养一日。明日再请道友吃酒如何?”
卫凌羽道:“恭喜道友修得人仙。道友且安心调养,咱们来日方长。”
张怀柔道:“我是诚心邀请三位,明日辰时紫芝崖见,还请三位务必赏光。”
卫凌羽本就有结交之意,见他改了自称,语出真心,当即欣然应允。与之作别,到了岸边,乘船返回主岛。
归途十里,三人小叙。吕凌烟道:“六哥,恭喜你交了一个好朋友。”
卫凌羽笑了笑,道:“我瞧这位张兄气度不凡,定非寻常人等。听你适才叫出他的名字,敢情是听过他的名头?”
吕凌烟道:“然也。此人方才所使的一气化三清乃是太上道祖神授祖天师,只传八景宫历任掌教。八景宫掌教号称天师,历代世袭,现任天师张继业膝下无子,张怀柔是他的侄子,也是他钦定的下任天师。”
卫凌羽万没料到张怀柔竟有如此大的来头,惊得挢舌难下,道:“这么说来,倒是我攀人家高枝了!”心想自来贫富贵贱有别,境地悬殊,不能分甘急难,何用为友?
吕凌烟道:“六哥不必妄自菲薄,你虽不比他地位尊崇,可年纪轻轻就身拥九四青正修为,渡劫入紫指日可待,也是我上清翘楚。假以时日,再将三阴戮妖刀修得大成,三宗掌教见了你也得礼让三分哩!”
自下山以来,卫凌羽多数时候心弦紧绷着,少有清净安宁,演练武艺也搁浅下了。到了祖庭心情畅快,戒心全消,回到小院,即兴演练掌法剑招。
秀念见他一套掌法使完,额前出了一层细汗,递来毛巾。他如此殷勤周到,卫凌羽心下颇为感动,传他几招掌法作为回报。
次日,卯辰交会,卫凌羽去寻二女,赴张怀柔相邀之约。二女双双拒绝,他只好独身前往。
到了紫芝崖,见张怀柔早提了两大坛美酒等候,纵上崖顶,施了一礼,道:“在下姗姗来迟,劳张真人久等了。”
张怀柔笑道:“什么真人假人的。我今年二十有五,痴长你几岁,咱们私下兄弟相称即可。”说话间,已将酒坛递来一个,续道:“这是上虞女儿红,十八年的陈酿,难得的好酒,可是我昨天连夜去上虞买来的。”说着,拍开了泥封,先饮了一口。
卫凌羽惊道:“碧游宫到上虞单程不下五百里,水路来回往返千里,张兄一夜奔袭千里买酒,真教愚弟受宠若惊。”
张怀柔道:“别说这些个客套话了。你老弟台的大名,我最近也是如雷贯耳得紧哪!听说你在王屋山大会上力挫群雄,为我道家挣了好大的脸面!”
卫凌羽谦逊道:“张兄谬赞了。我那是侥幸取胜,不足道哉。”
张怀柔道:“近两个月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颇多,你能闯下如此大的名头,绝非幸致。来,喝酒。”
张怀柔身份尊崇,脾气倒是随和,与他相处如沐春风。卫凌羽起初还有些拘谨,待你一口、我一口喝得劲起,也禁不住敞开心怀,与之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又讲起入世以来的见闻。张怀柔听他起初竟然不会使钱,不禁开怀大笑。
再后来,谈及那巴郡蛇精柳二爷,联想到被害的刘庆丰、李庆华二道,心头怅然,便将他二人葬身之处说了,正色道:“刘李二位属江阳郡汉阳县青云观,张兄在太清宗地位崇高,还要请你将他两位为妖物啖食之事传回青云观。”
张怀柔这时也收起了笑容,道:“这个自然。”心底敬佩卫凌羽为人,与刘李二道不过萍水相逢,却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头,这份古道热肠着实可敬。
不知不觉,美酒饮尽。张怀柔将酒坛抛下悬崖,起身看了看天色,道:“卫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可惜天下无不散筵席,我这次来东海是为借贵派圣地渡雷灾的,眼下目的已经达成,该回敝派去了。”
卫凌羽与他惺惺相惜,乍要分别,颇觉不舍,道:“张兄何不在这碧游宫多待几日?”
张怀柔叹了口气,道:“如是平常时节,我一定多住几日,但目下情况不比往昔。敝派天师曾推算出天下动乱之期不远,为应对劫难,已经闭了死关,把偌大的太清教务都交给我来打理,好生教人头疼啊!你日后若得空,一定到玄都山八景宫来盘桓几日,届时咱们再痛饮达旦!”
这一郑重其辞,绝非危言耸听。天下或将遭逢大变,卫凌羽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执意挽留,送他下了紫芝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