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涉川看大帅这样子,倒像是赢得大不开心,非要输一些银子才是,只是借他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赢大帅的钱,还是输给大帅为好。只是瘪十是最小的牌,除非他也能掷个瘪十出来,庄吃闲,大帅才有赢面,可他若有随心所欲掷出自己想要的牌的本事,早前又岂会输干净赌本。
正觉得为难,又听大帅催促起来,只好捏起骰子,硬着头皮一掷,没凑成对,点数相加,正好凑成一点,登时冷汗直冒:“倒霉,倒霉!正好大出大帅一点,这可不是显本事来着?”深知大帅性情,如大他个五六点,或许倒不是问题,偏偏只掷个一点出来,只比瘪十为大,倒像是有意教大帅难堪。
正自惶恐,却听侯不白道:“不错,不错!”
其余军官均知他是大帅亲信,见他脸色有异,更是觉得大大的不妙,硬着头皮去掷,除了两个确有手法的故意掷出了瘪十,余人各大过了大帅。
侯不白叫道:“来人,来人!”待帐外卫兵进来,指着那两个掷出瘪十的军官,詈道:“把这两个狗厮鸟给老爷拉出去,杖脊一百!”
那两个军官吓得脸如覆土,一百杖脊打下来即便不死,也足教人半身不遂了,连忙跪倒,大叫:“大帅饶命!”心底大感委屈,输了钱竟然还要挨打,这他娘的是哪门子的道理?
王涉川见大帅滥用刑罚,实在大违常理,忙跪下求情:“大帅,咱们兵围王屋山,要活捉山上的南朝蛮子,正当用人之际,还请大帅收回成品,饶他们这一回。”余下军官也通通跪下,代那二人求情。
侯不白瞪起眼珠子道:“你们也想挨板子么?”众军官登时哑口无言,不敢再说。卫兵夹起那两名军官出了营帐。
王涉川道:“大帅,我去监督则个!”起身告退,一出营帐,叫住了押着那两名军官的卫兵,低声道:“你们几个速去火头营要些猪皮来,多要几张。”心想一百脊杖下去,这二人非得皮开肉绽,须得在他们背上厚厚地垫上几层猪皮,方可保性命无虞。只要他不说出来,谅底下的官兵也不敢对大帅提起。
两名军官被押到前营校场,被摁到两张条凳上,左右行刑官兵抡起军棍,噼噼啪啪地向二人脊背抽将下去。两人背上垫了好几层猪皮,也觉得疼痛钻心,惨声叫痛。
帅帐里酒菜刚刚上桌,侯不明正在大快朵颐,听得前营的惨呼声,叫了卫兵进来,道:“他奶奶的,外面是在杀猪么?这般吵闹!”
那卫兵也正自纳罕,道:“启禀大帅:小的不知。”
侯不明从签筒里抽出令箭丢给他,道:“速去探来,报与本帅知晓。”
那卫兵接令退下,到校场见四周围了百余名官兵,挤进人群,见当中两人正受杖刑,仔细一看,竟是两名武官,吃了一惊,寻思:“除非大帅下令,否则谁敢打他们的板子?真是好大胆子!”向同袍问明情由,听说是大帅下令,更是诧异,大帅明明在帅帐中寸步不离,何时下达过这样的命令?觉得这事蹊跷,宜当火速去报与大帅知晓。
侯不明听了他回禀,拍着桌子道:“放屁,放屁,老子哪里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卫兵道:“这个……这个小的也正奇怪。小的去问问王将军。”退出帅帐,去见王涉川。
刚一掀起帐帘,就见一众军官围在一起赌钱。照说赌钱时人人下注情绪高涨,吆五喝六才对,但这一众军官个个冷汗涔涔,好像赌本不是银子,而是自己的小命。
那卫兵正要向王涉川问话,忽见一人回过头来,向他道:“狗杀才,你有赌本么?要不要老爷借你几钱银子?”
他见那人衣着相貌,竟是大帅,登时骇了个魂不附体,道:“哪里来的妖……妖人?”
侯不白跳将过来,一拳就打在卫兵右眼上,给他眼眶打得乌青,喝道:“入娘贼,胆敢对本老爷不恭!”
那卫兵大叫一声,滚到王涉川身后,指着侯不白道:“王将军,这人不是大帅,大帅在帅帐里!”众军官闻言大惊。
王涉川喝骂道:“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那卫兵道:“大帅适才听见校场动静,派小的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小的去了,见是张将军、刘将军两位正在受杖刑,回禀了大帅,大帅奇怪是谁下的命令,又教我来问你。”
王涉川抽出腰刀,指着侯不白喝道:“哪里来的妖人?”众军官见状,都抽出刀来,将侯不白围住。
侯不白道:“好乖孙,眼里力也忒差了些,这才发觉么?”
众军官听它直言不讳,承认了自己是假冒的,立即围了上来,十余把刀齐齐砍到。只听当当几声,腰刀卷刃的卷刃,崩口的崩口,侯不白竟尔毫发无损。
众军官面面相觑。王涉川叫道:“摁住他,绑了去见大帅,听凭大帅处置!”众军官弃了兵刃,一发扑将上去,将侯不白按住,大叫卫兵取了绳索来,将它五花大绑。
侯不白只嘿嘿嘿地怪笑。众将见状,押着它直奔帅帐,见了“大帅”,在它膝窝踢了两脚,按着跪下。
王涉川跪在帅案前,道:“有妖人变作大帅模样,混进军营,现被我等拿下,请大帅处置!”
侯不明一见被众人绑得结结实实的“张自贞”,即知是自家兄弟不守规矩,当即佯装大怒,一拍桌子,抽了支令箭抛出,叫道:“把这个妖人给我拉出去,重打二百军棍,再把它的猴头给我砍下来!”众将得令,将侯不白拖去了校场。
王涉川道:“大帅,这妖人十九是南朝的妖道。山上贼寇都是些会妖法的,咱们不如尽早攻上山去,省得夜长梦多。”
侯不明向东北方向拱了拱手,道:“本帅上承圣荫,区区妖人有何可惧?先不要着急,本帅自有安排。”
王涉川道:“大帅,如有妖人变作营中将士,向您行刺,岂不大大的不妙?以卑职愚见,咱们还是早早攻上山去,杀干净这帮妖道。”
侯不明拍案叫道:“岂有此理!你是大帅还是我是大帅?”王涉川见它发怒,不敢再谏,告退出帐。
侯不明坐回帅椅,撕下一条鸡腿大口咀嚼,一口喝干酒壶里的酒,叫道:“再取酒来,要整坛的!”卫兵哪敢多说?忙给他取酒去了。
须臾,有军士来报:“大帅,大事不好,诸位将军押着那妖人到了校场,正要按您的吩咐处理,不匡那妖人竟变作苍蝇逃了!”
侯不明道:“连个妖人都看不住,都是干什么吃的?叫他们各领二十个耳光!”那军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