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的安居乐业,又是多少历代皇帝与忠臣,更是民众奢望不及的梦,连全青复都无法做到,可他玄祁宗,却做到了不是吗?
“小道友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可这场大梦,我却是做了整整四千年,四千年,这世上有多少事物能抵得过这个数字?”
“江山代有才人出,了不起,在治世之智上,我作为旧时代的人或许永远也无法跳出大是大非的舆论与非论,可要说新时代的巨轮无法搭载我这旧时代的人,却也不见得。”
“至少南方这片土地,是我一手铸就的,无论大是大非的结果如何,它都属于我,我也都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再忆前生的玄祁宗好似开悟,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而在真正悟得那句因一人之私而废天下之公后,他好似觉得,这万里江山在眼中仅是累赘,而那数之不尽的万万群民,才是归宿。
神骁再大,不也有怀才不遇,胸不得发的人?
哪怕九千年的国运再延长,它也有它的弊端,有它的短板,而他一个玄祁宗,纠结了四千年,到头来也都犯了和神骁同样的病。
所以他拱手作揖,一拜,是求教,却也是赐教,是拿起,却也是放下,神白须坦然受之。
“但我图思报国的心不会变,我玄祁宗,自始至终只会是夸氏南地人,蛮民之名戴了一辈子了,就像世人的迂俗一样,都是枷锁。”
“可惜你神白须不是神骁人,没资格跟我这老东西在历史的根源上坐而论道,可我却还是佩服你,这样年轻,却那般开悟。”
“你啊,太痛苦,太挣扎,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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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了这里,青衣也不禁的眉头一沉,甚至心里都一揪,她不敢去看在一旁的神白须,怕回不过神来。
“神骁永远是神骁,这片土地属于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老前辈胸怀四海,看得上我这一介外人已是天大的恩德,小子本就一身泥泞,哪里敢置身处地的自以为是。”
“现今,小子仍是骁卫中枢令,我愿以半宝川四城为媒,以平两国交好,老前辈以为何?”
玄祁宗眉头一挑,看向神白须,有些摸不准这个毛头小子在打什么算盘。
只是他突然又舒展开来,笑着伸手点了点神白须。
“就算是作为一个乱国贼,你神白须估计也是神骁历来最恶劣最卑鄙的乱国贼,却也是,最高尚最大义凛然的谋政者,我以为,谋国治民,我不如你。”
“可这般不留后路的抉择,你就不怕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可是听说你神白须尽管在西方祸乱风云,可却从未伤及除终焉执行人员之外的任何一位公民,这等心胸,真难想象也会做出这种狭窄的定论。”
玄祁宗当然不会凭着自己四千年的时光如狭窄的揣度眼前这个神白须,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所在的高度和自己相差无几,甚至犹有过之。
不单单是他的胆识与谋略,还有他的魄力。
玄祁宗对于神骁的威胁,有如李世卿对世族的压迫,若不是历来神骁的执政者都是诸如李布施那等的怪物,这个国家,还真遭不住玄祁宗这样的人算计。
“活着的人但凡有点功绩,在死了之后迟早都要被衣不蔽体般的揭露的,人在因果的酿成之中所做的一切倘若不能问心无愧,那么悔恨,就会像回旋镖一样打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人活着,做什么事都尽量在避免后悔,可需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子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人活一世,做了才算。”
神白须拱手抱拳笑道,一旁的青衣只是嘴角勾起,这话似乎有些讽刺一开始身在凉亭摘去神白须人花的自己。
那时的她,本以为尽在掌握,却殊不知,她和他的距离天差地别,神白须这个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把握。
哪怕是她无敌四甲子的青抬衣,也不过一介小女子,人生中所经历的最大的痛苦与灾难不过是阴谋诡计的祸害,而神白须,他对抗的是一个国家,是整个沿袭了千万年的一个国家的秩序。
他历经的纷乱与暴动,不是她一个小女子两百年四甲子的光阴就能解读与揣度的。
更何况他还曾挺身而出的领导一个时代,甚至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而这么一说回来,青衣莫名又有些灰心了。
怕配不上他,怕以后的未来中不能了解他,不能解读他,怕在他所走的道路上自己无从涉及与报销,怕不能担君之忧为君筹谋。
“时光荏苒,然千万年来人世风流不变,神白须,成大事者所做决断都是没有后路的,无论公史的执笔之人所写的你如何卑劣,我玄祁宗都认为你神白须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棋逢对手,是你神白须不配,饶是当年麾下群雄如岳而独尊泰斗的全青复也都不配,可执政为明,我玄祁宗却是鱼目混珠,更比不得九千年神韵其慧的全青复,神骁有龙,诸龙盘踞。”
“一场大势,黄沙走地,百战金甲,千年来茹毛饮血,洗不净戟尖锈嚣,这是我南蛮人,却也是你们神骁人。”
“文明永远胜于理性,这是你们西方人总结的,可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你一个作为土生土长又历经政治失败的叛反,恐怕比我更清楚。”
“恩恩怨怨,你算得清吗?”
“他不需要清算,他不是任人置弄的傀儡,也不是一叶障目的愚人。”
在神白须想要回答玄祁宗时,青衣抢先一步,神白须眉头一挑,看向一旁的青衣。
后者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视线的灼热感在她身上缠绕,可她现在不敢转头与他对视。
“好一位贤内助啊神白须,佩服。”
玄祁宗咧嘴一笑抱拳拱手,神白须没敢回礼。
“那就希望小道友能如白夫人所说那般,不做愚人,不做傀儡,在那一方,大名鼎鼎。”
而在这一刻,神白须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郑重回礼。
而这跨越四千年的执念,终于在这新旧阶梯的衔接之后,继续向上延伸。
玄祁宗大袖一挥,天穹震荡,撞开那鸿蒙的剑气,化作一道白虹涌入云霄,而随着狂澜席卷人间,千年禧反哺众生,整片原本焦黑的山地草长莺飞,绿意盎然。
仅在顷刻,这里已是枫林如画,流水涓涓,望着拨开云雾的蔚蓝青天的神白须长长吐出一口气。
而一旁的青衣,却突然一松,一身气势突然内敛,方圆千万里的剑气随着风声而去,她向着神白须倒去,后者双手一揽,拥在怀中。
握着她的手的神白须,清晰的能感受到那股冰凉,青衣口中吐着淡淡薄雾,冰冷刺骨的剑气失控的在她身旁盘旋,尽数刺入神白须的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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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身体不让她把自己推出去,那白色已经化作实质的浓郁雾气涌入神白须的血肉之中,他的血肉皮表肉眼可见的被那剑气流淌过后破裂。
过了好一会,青衣才渐渐稳定,神白须握着的她的手也渐渐回温,只是神白须的手却越来越凉。
神白须几乎是将青衣整个人裹在怀中,那要人命的剑气几乎被他全部包裹,眼下他整个人浑身寒气逼人,犹如冰窟。
嗡————
随着青衣将他的手环环相扣,在她身上涌动的金色弧线缠绕在神白须的手上,直直环绕他整个人,穿透又环绕他的身体,这般,他身上的森森剑气才堪堪平息。
“说来也怪,那原本残了剑心的心禄好端端摆在剑架上,莫名就铸了灵光颤颤巍巍的乱动,像是见了什么人,想通了什么事,拿起来也都轻了几分。”
“雨谷一役,这心禄好似涂炭,灵气的剑尖褪去了金耀,在被那更上一层楼的霸气碾压后,化作了同寻常铁剑无二的器件。”
“在听见那相隔千万里依然心头震颤的半宝川的滚滚雷声之后,它竟就又奇迹似的活了过来。”
“你说,它在想谁?”
在神白须慢慢回温的怀中,青衣轻声细语说道,她伸手抹了抹嘴上的血迹,殷红。
神白须没有回答,只是放开青衣的手,双手搂着她,一言不发。
“你说,一人不爱,何以见众生,你还说,不见群山,何见天地。”
“可你忘了,我不过一介女子,而女子,想不来那么多大道理,没有你神白须那能包揽天地的雄心壮志。”
“你说让我去看,让我去听,可我是一个画地为牢四甲子的盲人,眼盲耳盲心也盲,也是见了你,才难得听见草长莺飞,看见日月同辉。”
“在盘龙会伏云龙庭,桥端上你与我赌气,说湖亭的惊鸿一瞥像极了神仙,说什么那天下间不食烟火的女子皆是来自山上的女冠,我说你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是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