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需要考虑的从来都不是一条政策的明智与否,而是在这背后整个受影响的群众,往大了说,就是那些被他掌握在手中的生命。”
库恩并没有自己坐镇幻影剑,之所以交给赫克斯特,是因为政治也存在连携,他作为整个西方政治层的恩主,也有不愿面对的人和事。
这也就意味着,库恩也是人,而在他之后的巴伦比斯凯恩,同样如此。
而在库恩将终焉行政最高管理这一职权交给凯恩的时候,他曾赠送凯恩一句箴言。
“倘若有一日,你的心中再也容不下这狭窄的天地,不妨拨开云雾,做一个不为任何人的选择,成为一个不为任何人而活的人。”
凯恩为终焉,尽忠尽善鞠躬尽瘁,直至他意外身亡的那一天,他一生准备的基业与心血也都提前保留在了终焉。
而这场浩劫,也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在整个西方石破惊天。
“怨不得你见不得这片天地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他们明面上放权于民,可身为秩序缔造者的身份却仍旧根深蒂固,在最高处暗断风云。所以你才不忿。”
“可你又为什么在这之后选择借助神明之手,去填补川地那座万丈深渊,又为什么宁肯用一身因果,断削山之患,真的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吗?”
自和神白须第一幕的相见开始,他给青衣的感觉就是一种飘忽不定的,像风一样的,可随着他之后在神骁所做的种种,她也才渐渐明白这个人的忠贞。
“一个人的命运只能背负他可以承受范围之内的因果,苦难再多,也不过是命途中的颠簸,谁都会有想做英雄的时候。”
“如果一定要说,我可能也只是想证明,我神白须其实也不过一介凡人。”
“当我用大义凛然的措辞言辞义正抨击神明掌握秩序的卑鄙的时候,就已经衬托出我的怯懦,当我用所谓的大义与仁善道德绑架神明中立立场的时候,就已经显现我的贪婪。”
“想要他们对凡人点头太难,因为他们是神,历经千万年的沧桑依旧焕然一新,可人的生命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中尝试短暂的机会,甚至有时候还会错失。”
“他们说我有一个值得他们信任的身份,赞誉这种命运有多么非凡,而我一叶障目,所见不过偏居一隅的孤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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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凭借他们的眼睛去看这芸芸众生,去看这神骁上下千年的兴衰交替,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融入这片不属于我的土地。”
降神入世,神白须确有其事,可对于神骁民众而言,对于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主人而言,这却是一种虚妄。
所以他们只会记得降神入世的那个神白须,而不是所谓的神明,就像他现在作为李世卿的影响一样存在着。
此刻,青衣似乎也在思索什么,眼前的这个他,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完的,而他也刻意在隐瞒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女子,青衣多少还是有些相信所谓的第六感的,但她不会用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来断定神白须这个实实在在的人。
迄今为止,她对于神白须的了解,仅仅局限于他的这一层在神骁的身份,而他在西方的所作所为她却一概不知。
为什么破坏终焉柱,为什么不能同终焉协商,为什么不能在得到适当的反馈之后妥协,为什么要一意孤行的贯彻自我坚持的这种执念。
他并不是一无所有,可走的道路却的确是孤身一人,因为那在世人看来是错误的。
比安卡黛裟史尔曾这样评价过安可赫尔菲斯:
“在他第一次年幼时期仰望群星的时候,他似乎就在那璀璨的群星星海中一觅即中自己的命运。”
作为一手教导神白须的导师,比安卡是失败的,因为她根本不了解这个自己的学生,甚至,被他影响。
当他在盛青奖发布会上痛批尚文治教院的时候,比安卡选择以教院理事长的身份弹压神白须,就说明比安卡黛裟史尔这个人已经不具备作为神白须导师的资格了,同时,神白须也在痛批她的不作为。
作为当时整个学术界与学业界最具有权威与建树的代理人,作为整个西方学业教育制度的话事人,比安卡对安可赫尔菲斯有着浓重的偏心,甚至是病爱,以至于让他开始认为这其实也是一种教院的掌控。
而比安卡的偏执,并不是激起神白须思变的首要。
而神白须一生中真正的导师却从来只有一个人,那个他自幼年时代就告诉他何为人何为真理的慈父,他的父亲。
而真正致使他挺身而出做第一个举起火炬的人的原因,则来自于那位同样与学理会并驾齐驱,来自南方天灾治理组织“绿洲”的学术顾问“赵神斗”。
她的重量级更是响彻整个国际,在南方符文之地对于天灾学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安可赫尔菲斯掀起那场暴风雨革命的核心思想,就是以赵神斗所拟写的“天灾在人类生存中的阶级”这一论题为基础的。
只不过赫尔菲斯将所谓的天灾比作了霸权制度对国家发展与时代进展和新青年思想的威胁,与毒害。
安可赫尔菲斯起初仅是肯定这一理解,也是在这之后,为了着重培养赫尔菲斯,比安卡请来了这位重量级学师,在同赵神斗短暂的交接后,赫尔菲斯一声惊雷炸的整个西方学界揭竿而起。
而赵神斗,或许就是那个导火索也说不定,她究竟和赫尔菲斯说了什么,世界不得而知,可赫尔菲斯的所作所为,世界有目共睹。
而也就是说到这里,青衣低下头看着溪底,微微皱眉,以至于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女子的眉头皱着,就像是云遮盖住了俏丽的青山,饶是此间最美的风景,也都有些朦胧。
神白须不问反而一笑,他没见过这般唉声叹气的青衣,照她这个位置的存在,天上地下何处去不得?现在却低下了头,一副无处容身的模样。
神白须伸出手,捧起青衣的脸,揉了揉,那温度很快温暖手掌,青衣抬眼看向他。
“我道是什么凝重心事,能把你愁成这副模样?”
“女子的心思还能有何二别?不是朝思暮想的哪家郎君,就是对镜画中的意中人呗。”
“这么说来却也肤浅,不也有马上兵戈长枪卫国的女将军史册在名?”
“千卷长书,能有几何?倒是只有这漫漫山河容得下女子的情意绵绵。”
神白须听着这抱怨,微微点头,他嘴角勾笑。
也是,神骁的女子大多不追求朝政的功名,比起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她们,更多的似乎更向往这万里山河。
历史上记载在世的女子地仙寥寥无几,能一剑开天,一道通天,铸就绝世奇名更在少数。
即便长路漫漫磨砺多难,却也不乏其人争先恐后投身于此,这条路,不是长得漂亮或者命好就能走的。
可也不是没有青虹贯日独压天下的女子地仙,例如梁且知,李心素,苏禾,又或者她青抬衣。
如果还要追溯更早一点的,那就数不胜数了,有瑰丽奇盛,有绝代风华。
“我只是怪自己没能在神骁一役上帮上你什么。”
到了这里,青衣才沉嗡嗡的说道。
而神白须只是笑着,他那里会觉得她帮不上忙,哪有大老爷们儿让女子挡在身前的,哪怕是她青抬衣再无敌。
“你药鼎之身帮我转运还不算帮得上忙啊?”
神白须贴近青衣耳旁,小声说道,可那给人的感觉明显欠打。
饶是这家伙心里头早就已经打了腹稿,所以才一直坏笑。
“神白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青衣先是一愣,而后面泛潮红突然起身,正要起身去揪那人的耳朵,可一抬眼那人早就一溜烟跑出去了,这才大喊一声光着脚追了上去。
路上,两人湿着的脚印越远越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