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微微一笑:“想着骑鹤下扬州,如何花那十万贯呢。”
赵元奴道:“王爷是去打仗,早知奴家便违命不跟来,免得坏了王爷大事。”
赵柽瞅她一眼,道:“这次不来,下回便不知何年何月,你不想回家看看吗?”
赵元奴低声道:“奴婢的家就在东京,扬州已没了家,只是惦念些小时事物。”
赵柽之前与她闲聊,知她出身扬州城内船户,母娘早亡,后来她爹续弦娶了个屠户家女儿,生了两个儿子后,竟然将她卖掉。
而她那时已有七八岁年纪,自然对这些都记得,隐约也察觉,这件事其实她爹是知道默许的。
宋朝买卖人口乃重罪,但对于贫困而无力抚养卖出子女的家庭,官方便实施赎买的政令,拿钱给赎回来,动用公帑替那些贫困家庭赎回孩子。
赎买这种干预方式,也意味着大宋朝廷默认这种家境贫寒,卖掉自家孩子的不便惩治。
这便让民间将“雇佣”与“买卖”混用起来,自家卖出去的大抵会打着雇佣的名义,不然可能会被官府赎回来,两相尴尬,买方还会找卖家的麻烦。
赵元奴的后母想要瞒着他爹,单独把她卖掉几无可能,而且卖去那么远,竟到东京樊楼,她爹更不可能不知道,毕竟要以雇佣的名义卖掉,是需签定契约的,甚至这契约是一辈子,所以才存在人赎、自赎等事。
赵柽看她,知她对扬州原本之家伤透心,任谁从小被卖掉,都不会对原本之家存什么好感,何况还不是卖去正常门户,而是彩楼欢门。
赵元奴只是心里恋念从小生长的扬州,这才总想回来看一看,只是赵柽觉得既然回来了,若有可能见一见家人倒也无妨,只看她自己的意思。
他道:“去了再说,就不知道扬州的琼花开放没有。”
赵元奴闻言眼睛一亮,娇媚面颊浮现出一抹回忆神色,道:“似是尚须半月。”
赵柽道:“元奴见过?”
赵元奴忙点头:“就在扬州后土庙,好大一颗花树,我小时候常去那边,开起花来晶莹剔透,仿佛天宫里降下的雪花一般。”
赵柽看她说得有趣,笑道:“我倒亦是慕名已久,待开时不妨一起去瞧瞧。”
赵元奴闻言现出欢喜神色,但随即有些期艾道:“奴家听说这花有些不详,似如王爷身份,不看为好。”
赵柽知她所言为何,摇头道:“杨广亡国与花何干,他一生穷兵黩武,好勇斗狠,真以为开运河是为看琼花?”
赵元奴自是不懂这些,道:“绣本和讲话先生都如此说……”
赵柽道:“史书上亦是如此写,但又怎能当真,不过是用此类话来加盖他的暴戾无道,为所欲为罢了。”
赵元奴自能听懂这些,看两旁无人,不由悄悄拉住赵柽衣角,细声道:“奴家陪王爷去看琼花。”
赵柽望着前方悠悠碧波,忽道:“其实本王最想看的是夫子庙、乌衣巷、朱雀桥,秦淮河畔,十里风花……”
赵元奴眼波流转,将那袍角抓得更紧些,道:“王爷要去看秦淮河?”
赵柽点了点头,赵元奴又道:“王爷此番不是宣抚两淮,那秦淮河却在江南东路……”
赵柽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甚么两淮江南,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随后不语,转身走回战船舱中。
这艘长空浩志宁远神舟此刻载了约五六百人,除了血色先锋团在,碎玉楼挑拣出的十三个也在。
这十三人此刻以丁大蟹为首,剩下有当年随他探过鬼樊楼的丁二蟹,卢平、韩角、蒋章、徐大庆几个,还有一直暗中保护王府的白家三兄弟等等,时迁这次也是跟来。
赵柽在舱中坐了片刻,便起身去那边阁室,琢磨着给碎玉楼的人议个小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