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拜见,百官朝贺,曰:“恭惟皇太子嘉礼既成,益绵宗社降长之福。”
周卿颜从拜宗祠、送亲到典礼,忙得晕头转向,遂无暇顾及云攸与麟王的婚典。
圆月高挂,长乐街上人潮散去、灯火渐熄,阿木才从一处偏僻的客栈,悄无声息地将云攸接上马车。
天公酬得佳人意,嫁个多才好婿郎。
没有父母兄弟送亲,没有嫁衣花轿,云攸没想到自己的婚礼竟这般鬼祟冷清,不禁喟然长叹,满心茫然若失的惆怅。
废城流传“哭嫁”习俗,哭辞爹娘、哭辞祖宗,于是云攸掀开盖头,把五官挤到一起,大声嚎哭起来,随后变成时断时续的低泣,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旋游荡,让人不寒而栗。
“王妃,求您别哭了,再哭方圆百里的鬼都要来接亲了……”阿木以哭丧的腔调说,“下官知道您心里委屈,更委屈的还在后面,您得学会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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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虽有些于心不忍,但麟王在皇城的口碑太差,他纳妃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多嘴的婆子奔走相传,说他娶了一位奇丑无比的埋尸女,是恶鬼转世,专吃婴童的饿死鬼。
百姓们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街头人头攒动,少数人是来一睹太子妃尊容,多数人是来等着云攸露面,等着用唾沫星子把她淹死。
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在街道深处隐入暗黑的夜色,随后转弯从偏门进入皇宫,轱辘辘作响的车轮在喧闹的皇宫显得异常安静,正如它瑟缩不敢造作的主人一般乖顺。
麟王府,萧索戚戚,屋檐下垂着两个大红灯笼,散发着鬼火般的冷光。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翁打开府门,只听见阿木亲切唤一声“琅伯”,便去后面的马车上卸“嫁妆”。
云攸从车舆中钻出来,满脸堆笑,亦唤一声“琅伯”,却被当成婢女训斥了一顿。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丫头?晨迎昏行,当下已是子时,你耽搁了王爷洞房吉时,该当何罪?”琅伯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捂住口鼻,斜睨着云攸,一脸的不屑。
阿木从马车上搬下一摞旧书,递到琅伯手中,笑道:“这位就是王妃殿下!”
琅伯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攸,一身布衣、寻常容颜,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比她更像王妃。
阿木并不解释迟到的缘由,他知道无论如何解释,云攸都免不了一顿责骂。琅伯这是要给王府新人一个下马威,没有背景的王妃地位还不如一个下人。
“王妃速去西厢房沐浴更衣,多用些沉香祛异味,王爷身子单薄,经不起污秽之气的熏戗……”
琅伯话未说完,阿木已匆匆领着云攸去了西厢房。屋内熏香烟雾缭绕,半人高的木浴桶升起腾腾的水气。
云攸沐浴更衣完毕,大红嫁衣衬得她的脸越发绯红。她感觉自己像一块抹了一层又一层香料的熏肉,在床榻上等待被享用,真是如坐针毡。
不过,对今夜洞房的期待,让所有的不适和委屈烟消云散。信女新嫁,深情缱绻,骏郎良辰裘被暖,贤妻幔帐动若摇。霓裳锦袖拂凝脂,粉颈香腮送娇香。
倏忽,云攸不禁羞红了脸,滚烫滚烫的。
“咚咚”阿木叩响房门,带着试探的口气,轻声说:“王妃若是乏困,今夜就先就寝吧,下官在外守着,有何吩咐尽管唤我……”
云攸以为是夫君来了,猛地站起身,兴奋地原地转圈。等阿木说完后,怔怔地立在原地,望着阿木的影子,眼眸中满是悲戚。
她嘴唇轻启,几度欲开口问些什么,却又怏怏坐回去。
阿木抱着佩剑,坐在门槛上发呆,一想起昨日周卿颜的话,顿时头痛欲裂。
“其实王妃爱慕的人,是本将军。她曾在废城疆场上救过我的命,吾不忍逼迫他嫁给王爷,所以吾谎称自己是麟王,她亦以为嫁的人是……”
周卿颜此话一出,阿木瞬间思绪阻塞,只能靠掰手指梳理清楚他话里的人物关系。
“将军冒充王爷?”阿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王妃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会被将军诓骗至此啊!”
阿木像是掉入了陷阱一般惊慌失措,他知道周卿颜把这个秘密告诉他,意味着他成了周少将军的同谋,要绞尽脑汁一起诓骗王妃……
可他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只会与冰冷的兵器打交道,这,这也太难了!
当他听琅伯说,王爷亦不在府上,今夜那个埋尸女恐怕要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