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幕的前调响起,连景痴痴地看着台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此时他眼中看到的不是红娥,而是他心里一直珍藏的那个影子:“绞柔肠几回寸裂,推不去恹煎。将愁怨赊骤心车还覆辙,看窗前不见山回折。枕边泪似江涛?。咫尺江山将鱼雁截。”
要把关于范大夫的疑点告诉连景吗?我只为难片刻便放下了这个念头,范大夫已死,和连景不是楚赦之,告诉他这件事没有丝毫意义,只会令他多思多虑,继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该走了,”我提醒道:“放你离开也算是我一时心软的决定,若你再耽搁下去,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反悔。”
连景轻笑一声:“我当真是看不懂,六皇子,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隐有预感,开玩笑般提醒道:“总归不算什么好人,所以你如果不活下去亲眼看到我兑现诺言,说不定会死不瞑目。”
连景认真地看着我:“挺好的,好人总会不自觉地委屈身边的人。这么想来,还不如做个不算太好的人。自私护短一些,身边的人也不会太辛苦。”
如果现在还看不出来他的意思,我和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连景没有回答,而是跟着红娥轻轻哼唱起来:
“当初见月待黄昏情意热。如今见月怕黄昏形影孑。绣衣郎,因他去也。一般风景还分别。两边愁各自空挣拽。甚日得有圆无缺。”
“迢迢梦,迢迢梦,心帆几折;悠悠恨,悠悠恨,爱河巳决。天上香车七叶,一年一度秋星桥接,偏我和他今生断绝。”
眼眶微微湿润,我喉头一阵哽塞:“连景,你真是个懦夫。”
连景不以为意:“抱歉,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将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细细端详:“我年轻的时候,曾因剑术心法自认高普通人一筹,走了不知多少年弯路方才明白,这样的我不过是个略强些的武夫,我的心,远不如罗衣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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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害怕以命相搏的敌人,却害怕见到他的怨恨......不,若是恨倒还罢了,我最怕的是相逢陌路,他的眼中早已没有我。”连景闭眼:“若他先我一步而去,大抵是不会在下面等我的。所以,还是我先走一步吧。至少......可以远远地,再看一眼。”
临近尾声,鼓点渐渐急促,红娥手挥绸扇,裙摆旋转,似一朵秾艳的石榴花盛放:“下小楼空接鱼书雁帖,叹佳期成永诀。祆神火戮鸳鸯牒,泣春风枝上,箫声已彻,彩云散处琉璃劫。”
为了平日方便听戏,客满宅的墙壁做了特殊的处理,绵绵不绝的回声中,连景怀念地望着台上的人影,透过红娥,看到了另一个人,和那段难以忘怀的过往。他突然出手,一根断裂的筷子飞出,从红纱攒成的帘幕上割了一截,纱幔随着带起的风飘了过来,将他整个上半身完全盖住。
“噗嗤。”
明明还有其他声音,我却只能听见清晰的、钝器刺入皮肉,剌开血管的声音,血液从不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柱呲透纱幔,溅到我的脸上,霎时天地皆失色,唯有的脸上的血,是红的。
一曲舞毕,红娥停了下来,她疑惑地去瞧台下唯二两个观众,却只看到了一个捂面不语的和尚,和红纱下的一摊迅速蔓延的血液。
红娥再笨也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她本该害怕的,不知为何,却入了魔一般缓步上前,想要踏过一地鲜血去接近那个被死亡环绕的人,因为......因为此时的他,好像就快要碎了。
“就停在那儿吧,姑娘。”
充满肃杀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红娥这才发现,之前还觉得规模不小的客满宅早已挤得满满当当,出声阻止她的男人一张国字脸,身材精壮,胳膊有她小腿粗。所有人都着墨绿色军装,气质完全不同于红娥平日在街上看到的衙役,令人一看就......心生畏惧。
红娥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她用了全部的勇气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是哆嗦的:“净......净月是被牵连的,你,你们不要对他,对他......”
“红娥姑娘,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红娥蓦地转身,却发现刚才那个破碎的人已经不见踪影,难道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我舔了一下嘴唇,一滴凝固的血黏在唇角,咸腥而苦涩。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俯身,最后看了一眼连景被红纱覆盖的面容,他的眼睛半睁着,直直望着远方。
“人事从来无处定,世途多舛践言难。”我伸手合上他的眼皮:“我依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