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诘问,连景的面色一寸寸灰暗,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多岁,拳头攥紧又松开,往复几次后,他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念头:“我以前从未见过你这种功法,能让你看到别人的记忆吗?真的很神奇......你都知道了,对吗?”
我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全部,只是一些琐碎的片段。”
“我看见一个文官打扮的人将一封信交给你,看见那封信被火舌卷噬,看见毕罗衣最后一丝希望因你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毁于一旦......其实有些事在今晚之前我就已经能猜个大概,但有一点我现在才确认——连景,你不是被魔鬼蛊惑的愚人,对毕罗衣来说,你就是魔鬼本人。”
痛苦像一根涂着剧毒的针扎进心脏,连景忍耐许久仍是没忍住,一口淤血从胸腔咳出:“你说得对。是我......是我自以为是,却不知早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从来都不懂他——从来没有过。”
————【十年前】————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脚下炸响,却不足以表达主人强烈的情绪。
“带我走?”毕罗衣秾丽的面颊气得绯红,甚至一度失语,连着深吸几口气才能说得出话:“凭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在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种话!”
连景根本没有想到毕罗衣会是这种反应,在那一天之前,他明明能够感觉到毕罗衣对自己有着某种压抑而隐秘的期待,而连景也不认为那都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得到与预想完全不符的回应后,连景是无措而惶惑的,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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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的沉默形成明显对比的是愈发暴躁的毕罗衣:“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带我走这种话!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恳求恩客赎身的小倌吗!”
“不是这样的!”连景也急了:“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轻贱你的想法!”
“没有?”毕罗衣冷笑:“如果没有,你就不会连问都不问就替我做出决定,更不会背着我调查费柟。从你决定这样做开始,就已经是在轻贱我了明白吗!”
连景不是善辩的性格,他不知该从何处解释,干脆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若连景对你有半分轻慢之心,必武功尽废,众叛亲离,死无全尸!”
“......”毕罗衣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无言的平静中却透着疲惫:“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至于我的事,别再掺和了,它不适合你。”
连景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睁大,平生第一次品尝到心碎的滋味:“你不信我吗?我不会出卖你,我只是想救你!你知道费柟身后的水到底有多深吗?那些人......各个武功高强,我亦不是敌手,何况是你!”
“你说掺和这些事不适合我,难道就适合你了?我不相信派你打探消息的人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我不信权倾朝野的洛相手下除了你就没有其他人!”连景扳过毕罗衣的肩膀,是质问也是恳求:“让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不想看见你再陷入危险!朝廷对你根本只有利用,为什么非要为了党派的内斗赔上你的一生!”
如此深情厚谊,没有一丝掺假,毕罗衣又如何感受不到,可越是如此,越令他感到痛苦和压抑。不合时宜——是的,毕罗衣承认心动的绝不止连景一人,否则他根本不会默许连景的靠近,但再多的心动都无法改变这份感情的不合时宜。也因为这份不合时宜,一切的感动仿佛都附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负担,压得毕罗衣几乎喘不过气。
“......你根本不明白。”掐着眉心,毕罗衣做出决断:“多谢你的厚爱,可惜我并不需要。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连景几乎要抓狂:“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希望我明白什么!我知道费柟那群人不可信,但他们有一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那就是洛书赟从来都没有把他手下的密探当成人过!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损耗的工具,他不在乎你的死活、不在乎一旦暴露身份后你的下场、他不在乎你受过多少伤,更不在乎你会不会痛,可是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