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棽呆住了,他的手在颤抖,足足过了一刻钟,他在如梦初醒的再次吸了一口烟枪,来稳住自己哆嗦的手:“之前你说死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尤辉,一个叫程历。”楚赦之道:“你认识他们么?”
“不认识。”
楚赦之看得出来这次纪晓棽没有说谎,是真的在疑惑为什么死的会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那天,我刚从台上下来,正在卸妆,有四个身强力壮的打手打扮的人冲进了戏班,那时候我已经住进这个屋子了。”纪晓棽目光放空,陷入了回忆中:“他们凶神恶煞地问我哪些东西是毕罗衣常用的,把屋子翻得一团糟,然后把我的头套起来,全身捆得死紧,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关了三天,我吓得不行,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们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三天之后,班主把我带出来了,我看到了师父。”
“他......全身是血,我不知道他死没死,我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就吓晕了,回来之后,班主让我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说毕罗衣手不干净,去演戏的时候偷东西。所以后来那些人再找我干事儿的时候都会到戏院里来,或者是酒楼,再也不会把人请进家里。”
“范大夫医术很高明......我是说,超出别的医馆大夫一大截的高明,我看过诊费一次要价二十两的大夫,还没他一半好。”纪晓棽缓缓道:“他明明可以自己开一家医馆,赚得盆满钵满,可他却经常不要钱地给下九流的人看病。我以前住在耳房里,拿不出钱给他,他自己掏钱给我看病喝药。不过他跟毕罗衣更好,毕罗衣从不让别人近身,只肯让他换药......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来过祥云班。”
“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我背叛了毕罗衣才害得他那样,但是他们把我关起来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如实说自己都看到了什么,这也有错吗?”纪晓棽撇开头:“我只知道这些,半个时辰到了,你该走了。”
楚赦之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被关起来的地方有什么特征吗?”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臭味。”纪晓棽想了想:“我被带走的时候也是蒙着头的,被关在那里的三天,我觉得很热、很潮湿,那时都快入冬了,他们也没有给我生炉子,按理说我该很冷才对,那种热而闷湿,带着臭味的空气,是我记得最深刻的东西了。”
楚赦之起身:“多谢。”
“等等,”纪晓棽在后面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班主?他知道的比我多。”
楚赦之回头:“没有意义,在他嘴里我只会听到一堆谎言。”
“你送来的词我看过了,词是好词,不过写的人大概是第一次尝试写戏吧。”纪晓棽再次开口。
楚赦之一怔:“你怎么看出来的?”
“每首曲子都有自己的鼓点,你拿的这首,转场和鼓点大概是照着别人作的曲硬扒下来的,我对那些曲子太熟悉了,这首词可以直接放在以前的曲子里唱出来。”纪晓棽抬手,朝楚赦之扔了一个东西。
楚赦之接住,是一个造型古朴的梨花簪:“这是?”
“周员外寿宴那天,带着作词人来吧,你拿着这个东西,客满斋的老板就会给你们安排座位的。”纪晓棽笑了笑:“师父教过我一件事,新曲子第一次唱出来,要先给作词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