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轻歌,在你跟我说,你可能因为动心而耽误事情的时候,我是不信的,因为你的性格和心性是我见过的人最为坚韧的一个,我很难相信你会拘泥于儿女情长(如今我也经历了许多,才知情字确实难解啊)。
扯远了。轻歌,你既然说了,那我就不得不提醒你,现在不可改以往已定之事,愿你做出正确的抉择。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轻歌,我已经死了,不必感伤,我为你先行一步,你我必当再会。
烛火亮起,点着纸张的一角,把这信件烧成了灰烬。
——
门外又下起了大雨。
步轻歌看着这雨从天上落下,而灰蒙蒙的天空满布阴云,无论是晴日还是雨天,似乎总是看不透天的本色。
就像人看不穿命运一样。
步轻歌伸出手指,在虚空里轻轻一划。
仿佛要撕裂一切。
大雨中,一个人疯了一样地跑过来,跪在她脚边:“姑娘,姑娘……”
步轻歌微微抬起眼睛:“锦华?”
病还没好透就又冒雨而来,这也太不惜命了。
锦华朝着她磕头道:“姑娘,奴婢求您了,不要嫁给景公子。”
步轻歌看着她,也没有怪罪,只道:“可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
锦华的泪水混着雨水从面颊上滑落:“姑娘,奴婢求您了,不要嫁,景公子他不是良配啊。”
步轻歌问:“为什么这么说呢?世上很少能有人比他更爱我了吧。”
“奴婢不是否认景公子对您的情意,”锦华道,“只是这世上的男儿何其多,谁知道有没有人比他更好呢?而且光是他爱慕您,您也不一定要接受啊。”
步轻歌就笑了:“这话可不要让他听见了。”
锦华却悲怆地看着她:“奴婢求您了,姑娘,不要嫁,不要嫁……”
步轻歌换了个坐姿,托着腮道:“总要有理由的。”
锦华激动道:“不需要理由!姑娘,不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两个人都是好人,便一定要在一起吗?”
步轻歌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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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在她的沉默中看见答案,顿时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
——
景明从宫中往外走。
宫内外都知道了他将要成亲的事情,一路都是恭喜之声。
景明带着笑意地接受了。
谁都看得出,左相大人的心情极好。
路上正碰到钦天监的人,同着裴无策擦肩而过,裴无策却一把拉住了他,开口就是:“你要死!”
同行的太监被他唬得够呛,赶紧拉扯他道:“裴大人,您怎么如今没喝酒也醉了呢?”
太监赶紧向景明告罪道:“请左相大人恕罪,灵台郎自从前些日子演算完以后,脑子就常有犯浑的时候,不是有意的。”
灵台郎是裴无策的官职。
景明摆手:“无妨,本相有话要跟裴大人说。”
太监识趣地退远了。
景明道:“你的东西是有用的。”
裴无策眼神一亮,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世人笑我疯癫,却不知本质竟是比我所说的更荒谬百倍!哈哈哈哈哈!”
裴无策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景明的衣袖,眸中愤懑难平:“所以这天道之下,万物皆为刍狗吗?所以那些百姓,死了全算白死吗?所以那些皇亲国戚、贪官污吏,踩着旁人的骨血,就该过得那么悠游自在吗?”
景明道:“你学的是术算,该比我看得更开。”
“我看不开!”
裴无策情绪激烈,他把景明的袖子一甩,自己的发冠却松散了,见得他头上的发已经白了大半。
就在不久前,皇帝叫他算春耕祭祀的良辰吉日,没想到他一个钦天监的小官,竟直接干起了御史台的事情,向皇帝进谏,说是国家动荡的缘由,在于有佞臣作祟。
然后一边算,一边指出那些贪污的人。
当中就有步轻歌在青州遇到的,官府官兵装成流匪作乱,背后的皇戚,皇帝的堂叔安定王。
此事如果查,那必然牵连甚广,还关乎皇家颜面,所以皇帝给他治了胡言乱语的罪,关了起来。
此事又被其他相关人等知道,反诉裴无策僭越妄言,目无尊上,要治杀头的罪。
最后被景明示意下面官员保了下来。
此刻裴无策跌坐在地上,指天骂地:“我不认这个天道!就算只是一个话本子,也不该如此枉顾人命,卑劣不堪!”
他这话一出,窥破天机,竟是直接招来了雷电,只是碍着景明,才没有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