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把日子过下去,和把日子过好,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这些妇孺既然是那些往来百姓富贾的遗孀,那些百姓富贾又都遭了死手,她们就相当于没了至亲的家人。
这个世道下,当家的都没了,家产自然要被兄弟叔伯瓜分。若是她们一道死了还好,不会有生存的烦恼,若是侥幸回去……一来玷污了门庭,二来作为遗孀势毕要分拨些财产给她,已经被人吃进肚子里的再让人吐出来,谁还会说好听话?
兴许那心性好的,会可怜她一番,但是遇到那尖酸刻薄的,怕是不仅不会将银钱还回去,反倒会怒骂他们“克夫”“扫把星”,连带着把自家人惨死的事实,也归咎于是女眷的牵累。如此境况下,那个女人能活好?
再有世俗对女眷的清誉本就要求苛刻,她们却遭人凌辱……那她们返乡后会过什么日子,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瑾娘就说,“我觉得你这两个办法都不好,都不妥当。”
“嗯?”
瑾娘就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你要知道,这世道真正开明的家长还是少的。即便有些长辈开明,可他们需要考虑的也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他们还要顾虑整个家族的门风,整个家族还没有出嫁的女儿,甚至是已经出嫁的女儿。所以我说,让她们回乡,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而立女户,又有几个女子在遭遇了这样的大难后,还能够站起来?那真是很少很少的。”
回乡不行,立女户也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
瑾娘正苦恼着,就见一个小丫头面色苍白,满脸冷汗的从外边跑了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那些娘子们拿着刺刀,捅死了好几个山匪。还有,还有几个山匪被咬下了耳朵,有的被挖出了眼珠子……”
丫鬟还没说完,瑾娘已经“哇”一声吐了出来。
花厅内登时兵荒马乱。
可瑾娘根本顾不上自己此时的状况,她一把拉住徐二郎的胳膊,“快,让人把报案的小厮追回来。”
徐二郎眼皮子直跳,瑾娘狼狈的捂着嘴巴还在吐,可却断断续续的说,“不能让官府的人把她们抓去。都是可怜人,她们报仇可以理解,但为了那群畜生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就不值得了。二郎,你快让墨河去把人追回来。”
瑾娘还想说什么,可胃里翻江倒海,她吐的稀里哗啦,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等吐完了,瑾娘感觉身子都虚脱了,徐二郎将她抱进屋里,而后让人传话出去,“今天原地整顿一天,每天再出发”。
瑾娘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他,徐二郎就说,“已经派墨河去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有胃口了再吃东西。”
瑾娘“嗯”了一声便闭着眼睛假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怎么休息,她躺着躺着竟然睡了过去。且还睡得很沉,以至于徐二郎期间回来两趟,她都睡得好好的。
将近午饭时,瑾娘饿醒了。青苗今天当值,她听见里边的动静赶紧跑进来,就见瑾娘已经睁开眼,正坐在床上出神。
青苗高兴的笑起来,一边让小丫头往前边传信,一边轻快的走进来伺候瑾娘梳洗。
此时日头高升,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暖暖的。瑾娘见状心情都好了几分,可睡前的事情随即袭上心头。
她问,“前边怎么样了?”
青苗晓得她在问什么,就看了看瑾娘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衙役刚才来过了,那些衙役知道咱们老爷,是途径此处,前往河州上任的同知,对咱们都很客气。咱们遇到山匪,反击之下杀了几个人也是逼不得已,那些衙役都说这样的失手情有可原,就没追究。”
瑾娘闻言心中就有数了。
看来徐二郎还是帮着把那些女眷的罪行给隐瞒了下来,这也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可之前她怕添乱让别人抓到徐二郎的把柄,就没敢多言。可这个男人是懂她的,所以还是帮了那些女眷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