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董卓胆小,那天底下还有胆大的人吗?
果然,董仲颖听到此话后立即正色了起来:“那就不开玩笑了,文琪如此豪气,我董卓一任刺史又岂能小气?李儒,去做公文,我自然会用印让文琪专署此案!”
房内众人纷纷色变……这公孙珣进屋不到一会功夫,说了几句话而已,竟然真的就要让他学桥玄去治一名两千石大员之罪!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趁着女婿在那里写公文,董卓忽然又在周围亲信的目瞪口呆众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
“文琪,”董卓指着刀解释道。“这把刀乃是我年轻时,在乡中耕田,从土里翻出来的。算算当时年纪,恰好如你一般也是刚刚加冠。”
公孙珣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文琪你看。”说着,董卓忽然拔出刀刃来,只见刀面清华如水,虽然室内光线暗淡,但却明显有一团光华从刀刃上飘过。
公孙珣心里一惊,却是强做镇定,硬着头皮去看。
“此刀呢,”董卓指着刀面解释道。“上面的铭文已经被磨的不可见了,只有一些云纹隐约可见。但不管如何,总归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算是一把极好的宝刀。我之前在洛中,曾经请蔡伯喈为我看过,他说这是项羽之断刃!”
公孙珣大为赞叹:“如此更显贵重!”
“是很贵重。”董卓笑着把刀插回到了明显是补做的刀鞘里,然后却又连着刀鞘把这刀直接塞到了对方怀里。“但今日,文琪你与我一见如故,便赠与你好了!你切莫推辞……听我说,这刀是有用处的。你我今日之事乃是拿桥公往事做的例子,可你公孙文琪固然少年英雄,我董仲颖却也有不输他人的半段暮年豪气……届时,若是我如桥公故事中那个豫州刺史一般三心二意,居然派人去夺回你的专署任命,你也不用学桥公驳回了,直接拿此刀杀了那传命之人就好!”
满屋人俱皆胆寒。
而公孙珣也不禁再度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壮硕的中年胖子……不得不说,他此时已经确定,彼辈后来能有如此局面,绝非是因缘际会这四个字能解释的。此人作为自己见到的又一位‘三国豪杰’,着实有自己一番豪气所在。
一念至此,他却是不再推辞,而是接过刀来,后退数步,再次俯身行礼,算是拜谢了这赠刀之恩。
稍倾,李儒将公文写好,董卓亲自在封泥上用了印,公孙珣这才接过来用油布包起来,揣入了怀中。然后,他握着那把短刀再度行礼,居然是要直接告辞!
“外面大雨。”董卓上前握住对方胳膊劝道。“我与文琪一见如故,难道不能留一晚上和我抵足而眠吗?”
“既然受了方伯委任,那自然要尽心尽力!”公孙珣正色道。“我恨不能今日便能飞回雁门,为方伯除此两千石!”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了,走吧,我送你出去。”董卓一声感叹。
然后,这位堂堂并州刺史,一任方伯也不让人举伞,居然径直拉着公孙珣的手走出门外,又目送对方穿上蓑衣上马而走,这才冒雨返回了官寺内。
“岳父大人!”刚一回身踏入官寺门廊下,牛辅便禁不住称赞道。“不想你早有安排!”
“安排什么?”董卓颇为无语。“你莫非以为这公孙珣是受了老夫的暗示前来的吗?”
“不不是吗?”牛辅茫然道。“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说与岳父大人有约,还主动要替岳父大人‘去一两千石’?”
“愚蠢!”董卓终于是被这厮给气到了。“我一个凉人来晋地做刺史需要立威,他一个燕人来到晋地做别部司马,难道就不需要立威吗?他固然是帮我去一两千石,我难道没有在帮他去一两千石?这叫英雄所想略同!”
李儒面露恍然,牛辅则依旧一脸茫然。
“我怎么就瞎了眼把女儿嫁给你了?”董卓见状不由叹气道。“若是能和公孙珣这种才俊约个婚姻,那才对路呢!可惜,我已经没有多余女儿,他也早就和赵忠的侄女定了婚约……想人家一个老太太都能看出来谁是英雄,我董卓的女婿却什么都不知道。”
牛辅忍不住抗辩:“论勇力小婿也是有几分的。”
然而,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以后却惹得他岳父愈发气急败坏。
只见这董卓一手扶住腰带,一手往外面雨幕中一指道:“门外兵士着实辛苦,让他们进来避雨,你这个有勇力的去与我站到那边值守!不到子时不许回屋!”
言罢,董仲颖摇摇摆摆,竟然直接扶着腰带进屋去了。
一旁的李儒尴尬万分,只能连连回头朝牛辅拱手,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而有意思的是,这牛辅眼见这李儒跑走,他既不敢怨自己岳父,也没去怨那害的自己淋雨的公孙珣,却是把这个跑去躲雨的连襟李儒给恨上了……当然,这就是另一番话了。
而另一边,雨势过大,口口声声说是恨不能今日就能飞回去的公孙珣却也和韩当没急着走,而是直奔城中的旗亭,在此处要了些饭菜热汤,一边吃喝一边等雨势缓和。
多扯一句,旗亭便是城市中专门卖饭的地方,位于市场中……汉代没有酒楼这一说,但既然有这种需求,就产生了相应的东西。而旗亭原本是管理市场的官亭,因为会起一个高楼并插上旗子而闻名。话说,既然是亭,那自然允许人在此落脚并煮饭菜,而又因为挨着市场便于获取食材,所以才会很自然的进化出这个功能。
甚至,这很可能就是后世酒楼的来历,因为仅仅是到了南北朝之后,挂着旗子的酒楼就正式出现了。当然,非要说公孙大娘设计的那个义舍……呃,也不是不行!
“少君。”旗亭的楼上别无他人,韩当一口热鸡汤下肚,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当有一事不明。”
“说来。”公孙珣不以为意道。
“明明是为民请命的仁德之事,你为何要对方伯说是要为他去一两千石立威呢?”
“投其所好而已。”公孙珣放下筷子失笑道。“别看这董卓又是与我握手言欢,又是宝刀赠英雄的,甚至还要与我抵足而眠?其实他这人一开口就露馅了,此人心中只有个人功利,绝无半点律法仁义德行……所以,我若是不如此说,莫说赠刀了,怕是公文都未必乐意给我。”
韩当当即感叹:“这天下人都太厉害了!”
公孙珣按着怀中的公文,笑而不语。
不过,就在下一秒,他与韩当却齐齐变色,后者当即握住佩刀,前者却也是猛地捏住了那把‘项羽之刃’!
“珣以公务谒并州刺史董卓于晋阳官寺,诸事公文皆毕,乃相谈甚欢。时卓二婿李儒牛辅在侧,儒性阴骜,渐察珣英雄气也,将碍己。又见大雨滂沱,珣单骑在此,乃欲除之。其以目视牛辅,牛辅粗陋,敌意竟显,珣心惊而色不动,假言欲观卓怀中宝刀,得其刃在手,便执卓手辞行,卓且惊且疑,不敢轻动也。至官寺外,珣跃马而走,没于雨中不可见。儒以实相告,卓愤然若失,乃喝令辅立于雨中至夜。或曰:辅儒至此不和也。”——《汉末英雄志》.王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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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李儒是董卓女婿的设定其实来自于演义,正史并未提及,但是我觉得这个设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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