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氏,”吕范继续说道。“这就要说到如今这颍川郡中在世的头一号人物太丘公陈寔了,梁上君子的故事便是太丘公年轻时的事情。而太丘公的几个儿子也都教育的极好,其中长子陈纪与四字陈谌尤其出色,党锢之祸前,父子三人经常同时被征召,所以号称三君……”
吕范娓娓道来,公孙珣却对一个老头子和他两个儿子完全不感兴趣,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人物是陈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老头的孙子,也不知道多大了。
“还有郭氏与钟氏,这两家的兴起时间其实和荀陈两家很近,钟氏的钟皓也是颍川四长之一,而郭氏的郭躬,虽然名声没有其他三家的那三位显耀,但胜在族人枝繁叶茂,也是不可小觑的。”
公孙珣当然知道不可小觑……郭嘉郭图俩人加一块,再不济也不比钟繇差。
“有劳子衡兄了。”公孙珣听完这些自己早就知道的讯息以后,确实终于搬出了自己内心真正想问的问题。“不过我倒是有些疑惑……为何颍川如此多名士?”
“这一点我倒是有些心得。”吕范微微一笑,似乎对此问早有预料。
“还请子衡兄指教。”公孙珣恳切道。
“首先一个,乃是私学成风。”吕范如数家珍。“尤其是这些年,党锢之祸牵连颍川太广,很多名士无法出仕,就只能在家办学。当日第一次党锢,李元礼在家办学,常年都有千人追随,而当日如李元礼这样的人物,颍川至少不下五六人,其他的大小私学更是数不胜数……不瞒珣弟,我曾在汝南遇到过从汉中去颍川求学的人,此人走巴蜀,然后顺大江而下,只为能早一日到颍川。汉中人都尚且来颍川求学,更别说青徐兖豫荆扬的人物了。普天之下,如这般去处,大概也就是咱们那位郑师叔所在了。”
公孙珣连连点头,郑玄号称经神,整个关东都有他的弟子,这么比较倒也更显出颍川学风的茂盛了。
“除了私学呢?”公孙珣继续正色问道。“可还有什么说法。”
“还有此地古风。”吕范见到对方认真,也跟着正色起来。“珣弟有所不知,颍川乃先秦故韩地所在。”
“所以呢?”公孙珣不解道。
“所以此地多有申子韩非子的遗风。”
申子是申不害,乃是法家创始人,韩非子不用说了,是法家集大成者,而这二人都是先秦时代的韩国人。
于是乎,公孙珣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子衡兄的意思是说,此地儒法并举?”
“正是如此!”吕范答道。“此地讲学不比其他地方,入门先学法,然后再通经……之前所说的郭躬钟皓,其实都是以法学大家著称,就连荀淑与太丘公这两位的经学学问,也讲究一个不寻章摘句,反而以思辨著称。所以,此地名士绝非空谈之辈,一旦出仕,都基本能做到安抚一方。”
公孙珣若有所思。
“而且,法家不仅讲究治术,还讲究权谋。”吕范忽然又失笑道。“所以,这颍川名士又多能趋利避害,延续家族……我说一个事情,珣弟可知道这十常侍的张让家也在颍川?”
“略有耳闻。”
“当年张让父亲死了,整个郡的人都去吊丧,但是所谓名士却只去了一个……你猜是哪一位?”
“肯定不是天下楷模李元礼,否则他就不会死在监狱中了。”
“这是当然……当日去给张让父亲吊丧的乃是这颍川郡中名士执牛耳者,太丘公陈寔。”说到这里,吕范不由略显感慨。“就是这一次,让张让感激涕零到现在。前几年第二次党锢之祸开启,全天下破家灭门的名门望族不知道多少,连李元礼都被拷打致死,但这颍川郡中和陈氏有关联的名族,虽然不许做官,但却无一人下狱,更不要说什么破家灭门了。”
公孙珣也忍不住摇头,但却一言不发……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该夸陈寔先见之明,还是该说他为子孙计不顾个人名望得失,又或者是嘲讽他拿郡中其他名士为垫脚石施恩给一个宦官?
一件事情不能只从一个角度解读的,尤其是你毫无立场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你无论怎么评论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实际上不要说心思多的公孙珣了,就连骑马在旁侧耳倾听的刘备与公孙越二人,几次想张口,却最终都也是无言以对。
“还有荀家。”吕范继续介绍道。“他们的手段更直接一些,这荀氏八龙中的二龙荀绲,其子荀彧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和当日权倾朝野的中常侍唐衡的女儿定了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