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姬荀与时嬴几乎同时出口,姬荀上前一步,却见魔尊攥住她一截纱衣,幽幽地看着她。
救了这个天下她就想走么?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渊何剑灵回头静静看着他,“世间已无谢拂池。”
海风吹动她的衣角,万物皆为之俯首,她所带来的可怖威压,已使所有人都深深拜服。
而他分明已经摇摇欲坠,浑身染血,却依然站着。
时嬴侧下脸,朝她伸出手,“如果你非要这样坚持,那么我也算是你的主人,你应该跟我走。”
剑灵脸上浮现恼怒,“天道都不配给我提鞋,你也敢自称我的主人?想死吗?”
他不说话,蛮不讲理地握住她手腕。
剑灵冷冷注视着他,腕上迸出剑气,深深扎入他的掌心。
手中刺痛,却不曾放手,反而攥地更紧,滴滴鲜血渗透出来。
他轻轻道:“你说过,一切结束后就会跟我走,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就跟你走,总之,你别想摆脱我。”
“我与你此生此世,誓死纠缠。”
他衣衫上凝结寒霜,但踏入无妄海的步伐没有一分凝滞。
“以前你就说要将我关在无妄海,现在我会如你所愿。”
海水浸润着他们,他在这一刻竟觉得冷,却又觉得格外的平静。
或许这一百年的分别本就是多余的,他本可以在很多年就同她永不分离。
他还要往更深处走去,忽地被牵住衣袖。
那两根手指,修长纤细,指尖不住地颤抖着,显示出主人无法遏制的激荡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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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明透的眸中渐渐涌出泪水,只是一瞬间,她再也不复刚刚与天争辉的肆意张扬。
“为什么……我为什么就骗不了你呢?”
你怎么能骗得了我?刚刚握住我手的那一刻,你分明是害怕我被剑气反噬。
他怔了怔,笑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
她噙着泪笑,语气轻快:“傻瓜,你猜对了。我其实就是想骗骗你玩而已,谁让你以前在小竹屋把我丢下来呢?我们扯平了。”
血腥的战场,多余的喧嚣都在远去。
似乎一下子又回到那个竹屋,飒飒的风,纷落的叶,湖边的芦苇荡在暮色里飘着雪白的絮。
魔界坠落的日月光辉被她拢于掌心,轻轻覆在他的左眼上。再生之力浸润,模糊的影重新聚拢,世界中在他的左眼中开始清晰。
他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了,我现在这么厉害,你怎么敢再丢下我?”
说到这,大概是因为力量透支,她踉跄了一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慢慢伏在他怀里,感觉自己好像轻盈地像一片雪花,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
“我有些困,睡一觉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真的吗?”
他有些疑惑地伸出手,手指碰上剑灵脸颊的一刻,身体僵硬,瞳孔深处涌现出血红与恐惧。
再生与毁灭,本就是同根同源。
她将生留给四界和他,那么给自己的,就只有毁灭。她本不想让他看到,得而复失,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
他想诛天,她就帮他扫平这世间的不公道,而作为代价,强大的毁灭之力也在她体内肆虐。
“不要……”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神情,即使在画城被围攻,被算计,也没有如此卑微地哀求过。
她却已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地回答着他:“真的……我这么伟大的剑灵是不会骗人的……”
别说了……
你就在骗我。
他浑身的灵力都被惊天几剑抽空,却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然而他这样努力,手指却依旧穿过了虚无的风,一根泛黄的发带悠悠飘散在他手中。
渊何从空中坠落,跌落在他脚边,一道深刻的裂隙蜿蜒。
透过无妄海的裂隙,可以看见人间,灰色的雾气散去,原来已是黄昏。
暮色深深,瑰丽万分。
那些虚无的爱恨,都在此刻,消散无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