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站在洛忧身旁,看着手上的一封封飞报,骄傲地说:“洛忧大校,好多领袖都发来都贺电了,联邦环海战区总司令,十字教会教皇和军团长,审判议会股东会...咦,帝国将军们的贺电都到了,怎么没有冷鸢将军的贺电...可能一会就到吧。”
一封封重量级的飞报传来,楚凡一一念着内容,但洛忧似乎根本没有听,他手中拿着一个朱红色的发卡,从一些斑驳的痕迹看,它已经经历了岁月的风霜,但却依旧亮着金属光泽,可见主人非常珍爱它。
这是紫苏的发卡,当时在三江源,阿诺把那封只有四个字“愿你尚安”的信和这个发卡一起交给了洛忧。
虽然没有任何解释,但洛忧已经把这个发卡当成了信物,而那封写着“愿你尚安”的信,洛忧一直留着。
那封信原本写了很多很多的内容,写满了整张信纸,但都被紫苏涂掉了,紫苏担心自己的思念情绪会打扰到洛忧,她曾说过,希望洛忧早点来找她,但不会影响他该有的生活,更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所以千言万语只需要汇聚成一句“愿你尚安”就够了。
只要平安,终有一日可以相见。
楚凡悄悄地看了一眼洛忧手中的发卡,知道洛忧没心思听贺电,也就不念了,转而试探性地问道:“对了,洛忧大校,您都还没和我说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忧注视着手中的发卡,微微一笑,说:“普通人。”
楚凡的头摇成了拨浪鼓,说:“我不信,大校您会看上一个普通人?她身上肯定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洛忧沉思许久,将发卡放到了怀中,昂起头看向了天空,目光里满是融化的温柔:“善良的普通人。”
...
“这是个狠毒的凶手!恶魔!”拂晓城中心广场的场台上,帕奇站在几天前独立头目站过的地方,指着身旁被吊在绞架上的紫苏,愤怒地吼着,“一直以来,她作为赤血帝国的内应潜藏在大公府,与拂晓城的神秘杀手勾结,杀掉了多少追求自由的公民,杀掉了多少守卫我们的士兵,最后还把屠刀挥到了我的父亲身上!”
“这个贱人利用自己女仆的身份,给我父亲喝的蜂蜜水里下了软性毒药,让病魔一天天侵蚀他的身体,为的是什么?为的是阻止自由!阻止你们每一个人的自由!”帕奇圆瞪着眼,指着奄奄一息的紫苏,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的父亲一直在为你们争取独立,他在为你们的自由与人权奋斗着,鞠躬尽瘁,日夜颠倒,就是为了让你们早日成为联邦公民,享受自由的红利...但是!这个贱人被帝国收买,为了钱背叛了一切,背叛了我父亲,背叛了我!更重要的是,她背叛了人民!她背叛了你们!!”
“叛徒!!恶魔!!!”暴怒的拂晓居民们捡起地上的石头,拼了命地向紫苏砸去,有些没砸中,落到了地上,也有些在紫苏身上砸出一个个淤青,甚至磕在头上砸个头破血流。
紫苏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很早就没了,长时间的折磨已经让她的神经开始麻木,乃至头被砸破了都没什么反应,连一句无谓的争辩都没有,只有血在滴答滴答地流着。
“前几日,她出卖自己的身体,勾结大公卫队的成员,假传大公之意,破坏了追求自由的集会。身为大公之子,我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对各位深表歉意。”很突然地,帕奇对人群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
这是极具震撼力的一幕,人群的喧嚣声犹如被利刃斩断,戛然而止,不多时,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现场的民众齐齐跪倒在地,对大公表示自己的谦卑。
帕奇直起了身,握紧右拳举在空中,声色威严地说:“这种错误不会被容忍,我,帕奇大公,将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判罚!”
帕奇话音刚落,几名大公卫队成员被押了出来,他们赫然是几天前依据英维德大公命令制止独立集会的那批人,全都是英维德大公的死忠部下,一生忠心耿耿的他们在此刻被挂上了叛徒的标牌,齐齐压倒在台前,除了怨毒地盯着帕奇,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处决!”帕奇挥手,齐射枪响,这些大公卫队士兵全部被射杀,鲜血混杂着白色稠状物从破碎的头颅里流了出来,腥臭不堪,然而这股味道不仅没有驱散人群,反倒是点燃了他们的暴虐,让他们睁大眼睛狂热欢呼,为帕奇大公的“公正”欢呼。
“昨夜我已经在府上处决了一批逆匪,这些大公卫队是最后一批,而现在,还有一个人在等候审判。”帕奇转过身,看向了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紫苏,捏住她的脸,将她的头抬了起来,直视着那双灰暗又凄美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狞笑,“我们还要审判这头恶魔!”
“死!死!死!”在狂热情绪的调动下,铺天盖地的“死”声传遍拂晓城上空。
...
死字旗迎风飘扬,犹如黑云压城,向着拂晓城逼近。
“楚凡,我有点紧张。”一向冷淡的洛忧此时在军车上不断踱步,嘴里神神叨叨的,有些迷茫地说,“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自作主张了,带这么多人去接她,还弄出这么大动静。”
死囚营的车队离拂晓城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了,离拂晓城越近,洛忧的紧张情绪就越严重,不停自言自语,一下觉得自己衣服没穿整齐,一下觉得自己的头发是不是被吹乱了。
楚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洛忧,这种表现哪里是以前那个“江南猛虎”,简直跟初次约会的初中生有的一拼,楚凡不得不扮演一个邻家大哥哥的角色,不停拍肩安慰洛忧:“放心吧,洛忧大校,女孩子都喜欢浪漫,相信我,您正在做一件最浪漫的事。”
洛忧走来走去,甚至抱着一根车上的扶手,拿头轻轻在上面撞了两下,让自己冷静了一点,嘀咕道:“我就是怕吓到她...你也知道,她就是个普通的姑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为了缓解洛忧的焦虑,楚凡出了个主意:“要不这样,到时候让大部队在拂晓城外等着,我们两人偷偷摸进去,先给她一个小惊喜!”
“好好好,就这么做!”洛忧长出了一口气,跑到了车顶,注视着天际尽头升起的炊烟,那是来自拂晓城的炊烟,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马上...马上就能见到了...”
...
“她再也见不到光明了!死!这是最公正的判罚!”帕奇对着沸腾的人群张开了双臂,声如洪钟,“原本,我应该直接处死她,但对于这个全民公敌,我把判罚的权力交给人民,交到你们的手上!由你们来处死她!”
“不!不!帕奇!你不能碰她!”远处,遍体鳞伤的阿诺冲向场台,他原本被帕奇的手下押回大公府了,现在看来是逃脱了,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
阿诺的体型在现场引发了小小的慌乱,帕奇也没想到这家伙脱逃了,更没想到他脱逃以后没出城,而是回这里送死。
帕奇冷笑了一声,手一挥,麾下进化者冲过去三拳两脚就揍翻了强弩之末的帕奇,一名进化者踩住阿诺的头,诡笑道:“队长,知道站错队是什么下场了吗?你现在的模样可真难看。”
阿诺无力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机关炮扫射的弹孔,鲜血在身下汇聚成小溪,整个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不要伤害她!她是个好女孩!你们别信帕奇,别碰她!”
“拂晓城的居民们,因为人数众多,哪怕一人一刀都没办法让大家全部上台处刑,经过一夜的思考,我给大家提供一个公平的方法!”帕奇看着目光炙热的平民们,两个血腥又狂热的字眼犹如潮水般扩散了出去,“石刑!”
...
死囚营的大军开到了拂晓城门口,因为之前英维德大公已经向守军传达过指示,守军们也知道今天会有死囚营的部队过来,所以没有进入战备。
这里是拂晓城的西门,西门指挥官跑出了城,找到了死囚营的行军负责人,沉声说:“抱歉,各位,昨晚英维德大公已经过世,各位的入城请求需要等待大公府进一步指示。”
洛忧怕吓到紫苏,所以本来就没打算让大军入城,更何况洛忧本人已经带着楚凡离开了队伍,早就混在人群中溜进去了,现在这个行军负责人不过是推出来和守军周旋的,他当然没意见,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说:“没事,你们忙,我等你们进一步消息。”
拂晓城内,洛忧已经带着楚凡溜了进来,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都披了一件麻布斗篷,遮盖了身上的军礼服,快步穿行在人群中。
此时正值清晨,拂晓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不过街头巷角都有人交头接耳,随即面露诡笑,纷纷跑向街道的一个方向。
楚凡疑惑地问道:“大家怎么都跑得那么急,像去看戏似的。”
洛忧也有些迷茫,在记忆中,人群奔跑的方向是拂晓城中心广场,当年他就是在那里对抗骨龙,救下了拂晓城的几十万居民。
中心广场是去大公府的必经之路,一会肯定要路过,洛忧也就没有跟随人群,而是走到了路边的花店,看了看一眼花缭乱的花束,问道:“请问有丁香花吗?”
丁花香的花期是4月到7月,11月并不是花期,但有些花店有专门的大棚种植,可以无视季节培育,这家花店就是其中之一,老板从内屋修剪了一束丁香花,递给了洛忧,眼看他是生面孔,直接开价:“500贝里。”
洛忧没有计较价格,直接给了钱,接过花后,他微笑注视手中的花束,丁香花是紫色的花,正好和紫苏名字里的一个字对应。
江南雨,古巷韵绸缪。油纸伞中凝怨黛,丁香花下湿清眸。幽梦一帘收。
洛忧手握丁香花,撑起了江南古韵的赤伞,一名街旁的游吟诗人看到这一幕,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在泉涌的灵感下,他赶紧握着手中的乐器开始演奏,悠扬的曲调带着淡淡的哀伤,旋律符号犹如精灵般落在丁香花与赤伞上,与那抹紫色赤色缠绕在一起,勾勒着美妙的歌声:“我们都有并肩走过的时光,就算各奔前程也无妨;雨水如同樱花般缤纷洒落,将你带往触不到的彼岸;虽然我只是一缕小小花瓣,与你天各一方;但我不会轻易说出再见,用泪水换你彷徨;只待一日你能归来,带我回到初识的地方...”
这是脍炙人口的《雨中画》。
...
石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