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白瓷杯身在泼洒的粘稠液体中,摔得粉身碎骨。
“轰——!!!!”
“敌火来袭,第二十二次!”
隆隆炮声中,脑袋上缠着染血绷带的卡尔·贝恩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一把将地上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的传令兵拽起来,粗暴的抓着他的衣领,跌跌撞撞的向护墙后一座炮垒走去。
几乎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险些把两人从城墙上震下去。
“隐蔽!就近隐蔽咳!咳咳咳…不准抬头!”
沙哑的嗓音夹杂着被硝烟呛到的咳嗽,时不时有炸碎的瓦砾和血肉砸在两个人的身上,身后被强拖着走的传令兵在拼命的挣扎,不时的发出惊恐的惨叫。
远处的帝国炮兵阵地还在不计成本的喷吐着橘红色的焰火,将孤零零的荒石堡化作硝烟和火光的统治的地狱。
短短十几米的护墙,卡尔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辈子。
“咳咳咳咳……”
趴在地上爬进堡垒,顾不上喘口气的卡尔先把身后的传令兵拖到了墙角。
直到这会儿他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一路上惨叫个没完——他的左腿和右脚被炸断了。
疲惫的长叹一声,低声喘息的卡尔踉跄着坐在了传令兵身侧;阴冷狭小的堡垒随着外面的炮声不断微微震动,跌落的灰尘和砂土洒在两人的军装上。
他抬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却发现干瘪的烟盒里只剩下一丁点儿碎渣。
“给……”
不再惨叫的传令兵有气无力的举起一个同样干瘪,但还剩下两支香烟的烟盒外加一盒火柴,递到卡尔面前。
“谢了。”
道了声谢的卡尔接过那包烟往嘴里塞一支,划上火,用力抽了口。
“卡尔·贝恩大人……”传令兵有气无力的扭过头,拼命瞪大眼睛:
“还要…多久……”
还要多久…叼着烟的卡尔皱起了眉头。
我也想知道还要多久啊!
为什么这帮帝国混蛋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后方还没有援军的消息,为什么安森那个混蛋还不来救人,为什么克洛德这家伙会输的那么惨,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永远都是最倒霉的那个啊!
十一天了,整整十一天了!
帝国远征军…他们没有补给线,没有稳定的后勤来源,只有随军携带的辎重,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最低限度的那种。
卡尔自己对帝国的后勤体系不了解,但按照克洛维军制,一支军队正常行军大致要携带能供应三十天的辎重,如果要加快行军速度,那么可以削减到只有七至十天…如果必须快速推进,则抛弃一切辎重,由士兵各自背负三天分量的补给。
以帝国远征军这种快速机动,化整为零反复在几个地区之间穿插的战斗方式,他几乎可以肯定对面的补给不可能超过七天。
然后…今天是第十一天。
“咳咳咳…呃…这个…快了!快了,真的快了!”弹了弹弹烟灰,被呛到的卡尔有些结结巴巴道。
虽然心里完全没底,但他依然拼命装出自信满满,完全不慌的模样。
“相信我,这种阵仗我见得多了!敌人进攻越猛就越说明他们着急,他们越着急就越说明他们不敢再拖下去了——前天是一天一轮炮击,这两天已经是一天三轮,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急了!对,他们急了!”
“而我们就是要让他们着急,尽可能的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自己身上,这样才能给援军创造机会,机会你懂吗?你…唉…我问你呢,说活啊,说话,我说你…你……”
不敢置信的卡尔扭过头,看向那双已经灰暗下来的眼珠,看着那眼珠里倒映着的,自己惊恐又慌乱的模样。
看着这个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自己,再看着传令兵那平静的面孔,卡尔·贝恩突然感觉胸口一紧,颤抖的右手连忙死死摁住心脏的位置,仿佛自己被捅了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剧烈的疼痛感持续十几分钟,死死捂住胸口的卡尔紧咬着牙关,除了“呼哧呼哧”的喉咙声,嘴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