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引、田契、奴籍种种,随处可见。
偶有几本号称能突破先天的凡俗武学,诸如大力神掌、五虎断门刀、霸王枪等等,都是惹得众人哄抢,至于符钱乃至下品符器,那更是十年都难得一闻的,后者甚至于有价无市。
涂山葛去了好几处黑市,虽也有好些的,但大体上,都不尽如人意。
也因此“金谷墟市”将开的讯息,对陈珩而言,的确是关系修道大计。
……
如此过了一日后,摩云飞舟终于姗姗赶到了炀山地界。
见得这片阔别多日的熟悉景致,涂山壮欢呼了一声,等飞舟甫一落地,就翻身而下,扯开嗓子招呼。
随着他这一声吼,原本森寂的炀山顿时热闹,从后山潭瀑的神域中钻出一只只白狐狸,满山都霎时一片“嘤嘤嘤嘤”声,沸反盈天。
“道友一路以来辛苦了,且自去吧,过几日怀悟洞主重建‘金谷墟市’时,我将前往观礼,你留在炀山即可。”
看着涂山壮和狐狸们滚做了一团,陈珩道。
“老爷不需我相陪吗?”涂山葛问。
陈珩笑着摇头,拱手告辞后,便独自向着山腹静室走去。
此时霜雪已然尽消,山风虽依旧料峭,但草木已渐渐显露出青葱的嫩意,发出了几枝新芽。
陈珩随意折了一枝洒金梅在手赏玩,临近洞府的山路中,四下错落着幽篁、罗浮,鸟鸣虫唱之声此起彼伏,翠回碧绕,流水淙淙。
走出数百步后,他突然停住脚。
在洞府大石的近前,正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她似是玩累了,用两只小爪子遮住眼睛,不让早春的天光照进瞳孔,蓬松的尾巴犹若一顶庐蓬,懒洋洋搭在头顶,遮盖住了大半边身子。
若非山中积雪都融成了水,倒像是一方软绵绵的雪团。
听到脚步声传来,又停下,涂山宁宁先是竖起两只耳朵,过了好半响,才不情不愿将前爪向前伸,舒展了番身体后,闷闷摇着脑袋,回首看去。
“……”
不远处,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在安静看着自己,他手里执着一枝断梅,瓣瓣皆是红白交衬,艳若霞举。
“嘤嘤!嘤嘤!”
被人看见这一幕,玩累到睡觉的涂山宁宁当场大惭,弓起背脊,像小狗一样冲陈珩喊叫,色厉内荏。
“白日睡觉,不修行么?当真朽木不可雕也。”
陈珩又垂眸看向地面摆着的几个泥雕,它们不仅面目滑稽,而且还掺杂着几个深深浅浅的小爪印,像身上落满了梅花。
“这是涂山道友么?还是我?”
陈珩不禁失笑:“头似乎太大了些,手又短了,不过它们为何都没有眼睛?”
“嘤嘤!”
涂山宁宁似乎更怒,毛都炸了起来,尾巴一卷,就将泥雕们尽数藏在了身后,向陈珩不断龇牙。
“涂山道友已经回来了,涂山壮还从苑京里带来不少东西,他们应当正在四处寻你。”
陈珩走动洞壁前,将大石移开,淡淡道:“你若再不快点,那些吃食便都要被抢光了。”
“嘤嘤!”
涂山宁宁大喜,眼睛都眯了起来,四蹄生风,就要飞蹿出去。
可刚奔出半丈远,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用两只爪子费劲将泥雕抱住怀里,朝陈珩使劲嘤嘤乱叫。
可叫了半响,见陈珩还是未领会自己的意思,急得尾巴像筒车一样不停转圈,简直像要刮起一阵风来。
“写下来吧。”
陈珩伸手朝地面一指。
未炼化横骨的小兽,连口吐人言都做不到,陈珩不曾通晓兽语,也自然无法从涂山宁宁的嘤嘤叫声中,听出她的意思。
“嘤嘤?”
小狐狸一歪脑袋,旋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伸出爪子,在土里一笔一画认真刻起来。
“礼物?”
看着地上那歪歪斜斜,如鬼画符般的两个大字,陈珩皱眉认了半响,才辨出它们的本貌。
“你想找我要出门回来的礼物?”
“嘤嘤!”
涂山宁宁赞许点了点脑袋,两只小耳朵都高高竖起。
“这次行程匆忙,下回再给你补上,不过……”
见她整条狐都要瞬间怏了下去,陈珩淡淡改口,道:“送伱这个罢。”
涂山宁宁精神一震,像小狗一样使劲甩着尾巴,眼巴巴望着陈珩,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袖袍,期待他能从中掏出什么东西。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陈珩将手里执着的梅枝放到她身前,微微一笑:
“我还要练炁修行,先告辞了。”
“……”
涂山宁宁呆滞看着陈珩走进洞府,随着机括一声响,大石掩上,便遮住了他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