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到张国梁的安全,张荫清当然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那边傅振邦却是窝火万分,大声怒喝问道:“荣大人,你管吴逆贼军为什么要让荫清来送信?荫清能回来难道不好?难道你希望吴逆贼军一刀把荫清砍了?”
“傅将军,你误会了。”荣禄赶紧辩解,说道:“少将军能平安回来,我当然也很高兴,可是傅将军,难道你没发现这事太不对吗?随便派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吴逆贼军为什么要让少将军这么重要的俘虏来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原因就是荫清是个孝子!”傅振邦没好气的说道:“贼军知道,如果荫清不管他父亲的死活,来了就不回去,荫清就会内疚一辈子,一辈子背上不孝子的骂名!”
不想重蹈与傅振邦闹矛盾的覆辙,荣禄只能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宝鋆,宝鋆则也有些为难,明明知道荣禄问得有理,可又知道傅振邦把张荫清看得比亲儿子还重,不可能容忍别人对张荫清再三相逼,所以宝鋆也只能是努力放缓了语调,近乎低声下气的向傅振邦说道:“维屏,冷静些,仲华也是为了朝廷大事,要不,这个问题由你问荫清贤侄吧。”
傅振邦也不愿对宝鋆过于不敬,只能是抱拳答应,然后才转向张荫清问道:“荫清,你知不知道贼军为什么偏偏要派你来送信?”
张荫清的神情反应大大出乎了傅振邦的预料,听到了傅振邦的问题了,张荫清先是眼角泛红,继而泪水滚滚,然后还再一次痛哭出声,发自内心疼爱这个侄子的傅振邦大惊,忙追问道:“荫清,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又哭了?还哭得这么伤心?”
“伯父,荣大人他没猜错,吴逆贼军是故意放我回来的,他们是想利用我骗你们,骗你们露出布防破绽,给他们可乘之机……。”
张荫清扑通一声向傅振邦双膝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把吴军企图利用自己实施反间计的前后经过仔细介绍,还有自己怀疑吴军是在利用自己欺骗清军的情况也仔细说了,然后才大哭着请罪道:“伯父,宝抚台,其实我刚才就想对你们说的,可我担心贼军一旦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对我父亲不利,所以我就没敢开口,没敢说啊!”
见张荫清说得动情,傅振邦当然是早已扑了上去搀住爱侄,与张荫清抱头痛哭成了一团,旁边的宝鋆和荣禄却是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的就开始了分析揣测,然后宝鋆还很快就说道:“这么说来,吴逆贼军是打算骗我们集中兵力在济南,给他们机会轻松拿下长清,以长清城为立足地,然后再来攻打济南城了?”
“从少将军介绍的情况来看,贼军应该是这个目的,想让我们觉得分兵增援长清会落入他们的陷阱,不敢把过多兵力放在长清。”荣禄点头附和,又说道:“而且贼军这么做也符合兵家常理,拿下长清城后,既可以以长清城为前进基地,继续向济南发起进攻,又可以凭借长清城和我们长时间对峙,逼着我们把主力集中在济南一带,给他们在其他战场打开局面创造机会。不过……。”
分析到这里,荣禄难免有些担心,好在傅振邦和张荫清这会已经在旁人的劝慰下停止了哭泣,荣禄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向张荫清问道:“少将军,冒昧多问一句,你肯定贼军士兵是故意让你听到那些话的?”
“绝对肯定。”张荫清自信的回答道:“那两个贼军士兵故意就在我旁边说,还说得很慢很清楚,故意让我听明白,所以我当时就断定,贼军声东击西来打济南是假,骗我们不敢抢先补强长清守军和出兵增援长清才是真。”
言罢,张荫清还又主动说道:“宝抚台,伯父,不是我长贼军志气,灭我们大清军队的威风,贼军在野战里确实厉害,洋快枪的枪子又快又密,让我们根本没办法近身,队形密集他们就用快射小洋炮和掌心雷炸,队形松散靠近他们又没有任何作用,根本找不到任何办法对付他们。所以我认为,如果要补强长清城防御的话,就一定得赶快动手,抢在吴逆贼军包围长清城之前把军队派进城里去,不然的话,我们基本上就只能看着德总兵他们孤军苦战了。”
宝鋆微微点头,傅振邦更是大点其头,还马上就转向宝鋆说道:“宝抚台,末将认为,应该尽快给长清那边补充四五个营的兵力,不然长清可能就会有危险。德通手下只有三个营的兵马和两千多地方团练,装备也都不是很好,吴逆贼军如果全力攻打的话,怕是支撑不了几天。”
信得过老军务傅振邦的战场经验,宝鋆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一边点头一边就要开口答应,幸得旁边的荣禄及时开口,阻止道:“且慢,宝抚台,这事还有蹊跷,必须得弄清楚了再决定。”
宝鋆、傅振邦和张荫清一起扭头去看荣禄,荣禄则是神情有些为难,犹豫着向张荫清说道:“少将军,说句冒犯的话,我有些担心你是被吴逆贼军耍了,被吴逆贼军用来更进一步诓骗我们。”
“我被吴逆贼军耍了?”张荫清愕然,说道:“荣大人,末将怎么被吴逆贼军耍了?又怎么被吴逆贼军用来更进一步诓骗你们?”
“吴逆贼军故意让你看穿他们的反间计,让你替他们误导我们,让我们认定他们的声东击西是假,真打长清是真。”荣禄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后只要我们上当,提前把援军派进长清帮着守城,自行削弱了济南省城的守军兵力,吴逆贼军就突出奇兵,真的来打济南!彻底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