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二人随后也是险象环生,谁知祸不单行,又在鸡足山中迷了路,兜兜转转不知多少路途才得以走出来。吴总兵,那鸡足山阴毒瘴遍地、蛇虫横行,我们断粮的那几天苦不堪言,还是靠着生吃蝌蚪才挺过来的——说起来那青蛙蝌蚪味道还是挺鲜,最怕混着其他蛙的蝌蚪,那滋味如吃臭蝽……”
四川总兵吴之茂听着简福的叙述,不时点头,只觉得前头虽然言辞有些俚俗轻浮,但勉强还是按着他预设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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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却被简福一笔带过,开始异常详细地介绍起了生吃蝌蚪的经历,从口感到味道事无巨细,由于太过绘声绘色,竟然听得法云阁中不知何处,隐隐传来了干呕之声。
“够了!”
吴之茂这次是真的面色不虞,当即喝断了简福的描述,再次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之上,“贼人你们究竟捉住没有!那到底是什么人!”
简福被斥止了叙述,悻悻然地停止了描述,随后面色纠结地对四川总兵吴之茂说道。
“启禀吴大人,这件事太过复杂,故而刚才暂且略过。我们兄弟二人的武功低微,自然是拿不下贼人的,幸而得随后入山的义士抵死相助,多番联手之下,才总算是不负使命!”
吴之茂眼神古怪地看向简福,心中暗道此人还算是机灵,竟还懂得合纵连横的道理。
只要把妙宝法王如何相助于他的事迹编造出来,那么敌我立即分明,悉檀寺有心谋反的说法便呼之欲出,弘辩老和尚纵然能舌绽莲花,在此情景下也百口莫辩了……
吴之茂眼珠子一转,粗豪地扼腕叹息道。
“好!究竟是哪位义士如此用命!可怜他为了除恶而惨烈捐躯,我回去一定禀明王爷,为义士旌表嘉奖用以扬善,以告慰忠烈杰义之人的在天之灵!”
但黄粱与简福对视一眼,却显露出了一个吴之茂完全看不懂的表情,歪着脸对向了他,用一种尽量压低,却恰好能被其他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吴大人,你若要见一见义士,唤他们进来便是了,为何要说什么生灵死魄的,多不吉利呀……”
话音悄然落地,法云阁外便又传来了细碎脚步之声。
只见一名白衣少女清冷如霜,婷婷袅袅,姿态似月中桂子,面庞如蟾宫玉女,纵然站在艳绝秦淮的平西王妃面前,也能分得几分颜色,此时正踏入门内缓缓对着阁中众人施礼。
而在她的背后,是一老一小两名和尚,正一前一后地用简陋滑杆抬着一人,并步紧随也走进了法云阁中。
简福朝着吴之茂嘿嘿一笑,邀功似地说道:“吴大人,骆姑娘已经被我们安然无恙地救出,后面两位便是悉檀寺安仁、品照两位师父,他们两人全抛生死、罔顾安慰,方助得我们兄弟二人力挫顽贼!”
吴之茂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够拧出水来,他双眼似乎翻滚着列缺霹雳,死死盯着简福,手指滑杆上的人问道。
“……那这人又是谁?”
黄粱用肩挤退嬉皮笑脸的简福,连忙双手抱拳对着吴之茂说道,做出一副义胆忠肝的模样。
“启禀吴大人,他就是我们口中的义士!此人武功超群,兼有侠义心肠、君子之风。前面对山中贼寇的围攻废死忘生,屡屡用命,最终经脉受损走火入魔,导致全身瘫痪,只能靠两位师父护送回来。您一定要向王爷禀明此事,大力犒赏这位忠义之士啊!”
安仁上人站在法云阁中,视线越过了暴怒欲狂的四川总兵,落在了仅仅几天没见,却恍然老去十几个春秋的师兄身上,一时间无语凝噎,竟生出了死生契阔之感。
这几天屡发的地龙翻身、云洞佛光,已经注定了安仁此次踏入鸡足山阴之旅的不寻常,如果按照他们师父本无禅师所言,这便是安仁命中注定的生死大劫,稍有不慎便再也没有生还之机。
为此弘辩方丈也是心知肚明,命鸡足山悉檀禅寺上下僧侣,日夜念诵《大方广佛华严经》,只为在佛前为安仁上人祈福祝祷,以求他平安归来,此时竟突晤面,弘辩方丈宛如秋风中凛然的梧桐萧木,满是秋叶簌簌凋落,看着安仁上人的眼神中,也有无数难以言明的情绪。
但就算这样,两人还没到把臂言谈的时候,只能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