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说有一家日料还不错,去试试。”
“你爸也在?”
苏成意语气很是警觉。
“那当然没有啦。”
楚倾眠像是在画画一样涂涂抹抹,确定没有遗漏掉任何一部分,才放下了棉签。
“他倒是想来呢。”
大小姐气鼓鼓地把棉签收进纸袋里。
“苏成意你是不知道我昨晚都经历了什么!!都是因为他说是什么老同学,人家的饭局我推都推不掉。
那位导演还说要请我去打高尔夫,拜托,我看上去像会打吗?!”
楚倾眠一脸无奈。
“嗯,不像。”
苏成意客观评价了一下,她看起来像是会在挥杆的时候把自己晃摔跤的类型。
完成治疗任务的楚倾眠凑近了一些,再次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
涂了紫色的药水,伤口看起来更显眼了一些。
她看了一会儿就错开眼去,嘟嘟囔囔地教育:
“苏成意,你几岁了呀,怎么连刮胡子都不会!差点就破了相啦。
再说了,现在不都是电动剃须刀了嘛,那个多安全呀。”
“习惯了。”
苏成意这话倒不是撒谎。
他第一次刮胡子,时间大约是在高二左右。
那时候杨柳和苏泽朗早就已经离婚了,他一个人住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前生的自己跟父母关系要差得多,除了需要交学费这种事情,几乎不会有任何联系。
偶然一次早上洗漱的时候照镜子,苏成意忽然发觉自己脸上冒出来几根稀疏的胡须。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青春期的象征,雄性激素开始分泌的结果。
其实并不明显,不仔细看的话,其实看不出来。
可是偏偏又让他发现了。
作为深度强迫症患者,苏成意几乎一整天都在纠结胡子的事情。
所以当断则断,那天晚上放学他就去超市买了剃须刀。
为了省钱,是买的老式纯手动剃须刀,需要自己装刀片的那一种古董。
顺带还灵机一动拿走了边上配套卖的剃须泡沫。
这一点得归功于苏泽朗,苏成意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一点关于他刮胡子的记忆。
年轻时候的苏泽朗自诩风流帅哥,对于那张脸一直非常重视,这也是他能追上杨柳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倒是完全不在意了,成了普普通通的油腻胖大叔。
回到家之后,苏成意仔细阅读了一遍说明书,就盲目自信地开始往脸上搓泡沫,而后直接动手。
结果当然是惨痛的。
和数学公式可以无脑套用完全不一样,像刮胡子这种手艺活儿,说明书能起到的作用很是有限。
而苏成意又是个犟种,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也没停手,硬生生给自己刮完了。
最后当然是龇牙咧嘴地疼了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起床上学的时候,恰好又是迎着冬天的寒风,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一直拿着刷锅用的钢丝球扇你耳刮子。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苏成意还是记忆犹新。
不过有了这一次的前车之鉴,他倒是学会了这一项技能,以至于前生一直到快三十岁,也还是习惯用手动剃须刀。
听完苏成意的解释之后,楚倾眠熊熊燃烧的教育之火马上就熄灭了。
反而是同情心开始泛滥。
如果苏叔叔可以陪着苏成意长大的话,就可以教他了。
他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捣鼓折腾,搞得一脸伤。
而且在一整个缺少父母陪伴的青春期里,这一定只是冰山一角。
楚倾眠忽然觉得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成天一副别人都欠他钱的样子了。
最敏感脆弱的青春期,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他没长歪就很不错了。
现在虽然脸臭了点,但那也只是长得凶,至少还是心地善良的嘛。
而闷头觉得苏成意很可怜的楚大小姐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其实也是这样孤孤单单地长大的。
楚远江是个好父亲,可是忙工作,力不从心;韦佩兰就更不用说了,确诊产后抑郁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完全消失在了楚倾眠的生命里。
家里的人不少,其中不乏真心待她的,可是没有血缘关系,说到底也是雇佣关系,终究隔着微妙的距离。
小时候的楚倾眠自从学会了走路,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穿着一踩就会嘎吱嘎吱的叫叫鞋在大房子里跑来跑去。
像是在跟空气赌气,要刷许多许多存在感。
这样跑着跑着,她就慢慢长大了,青春期悄然到来。
许多事情生理课虽说会讲,但事实上讲得很是笼统,顶多让人有个相应的概念。
但真正自己经历的时候,还是会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状况。
所以楚倾眠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来着,连遗书都悄悄写好了。
其中包括她那一堆有名有姓的洋娃娃“妮可”“安娜”等等等等的归属,以及要将历年的压岁钱全数捐给山区小朋友的伟大愿望。
事后发现的保姆阿姨表面上“哎呀呀我们小姐长大啦”细心安慰,背地里跟甜品师阿姨一起哈哈大笑了很久。
而现在,苏成意只是瞧她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立刻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肉,阻断她发散的同情心。
“打住,楚小姐。”
楚倾眠眨了眨眼睛,将情绪顺利掩盖起来,模样很有几分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