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苟承绚大惊失色,他不是普通兵丁,而是上了花名册的幕僚。如今渡海大军全军覆灭,他只身逃回,不去总督衙门报到待勘,被逮住了绝无好事。
他若是广州本地人或是官邸军中的旧人也就罢了,而是个地地道道的“外人”加“新人”,即无背景也无靠山,还是“匪巢”户籍的。真要去报到,岂不是上好的“奸细”,保不准会被哪位老爷大人“借人头一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魂飞魄散――髡贼固然可恶,但是官老爷的阴狠更是令人胆颤。这几个月从征途中的,他算是充分见识到了。
想到这里,他颤声道:“道长,好汉,你且放过在下。只要是在下知道的,知无不言……”
“既如此,贫道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从实相告。”道人朝南一指,问道,“此番何镇台是如何败的?”
苟承绚手腕吃痛,也不敢隐瞒,倒豆子般都抖了出来:“髡贼鸟铳犀利,骑兵都不得近前,几番冲锋都被压了回来。火炮更是可怖,一炮糜烂数十里,何镇台的红夷大炮根本不是对手……”
道人听完叙述,面色愈加阴沉,又追问细节才将手松开。苟承绚如蒙大赦,瞅准机会直接就蹿了出去,不等道人回过神来,就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一直等跑到岔气,苟承绚才找了个僻静巷子停下,然后赶紧脱去布袍,以泥污面,作了花子打扮。
城里他是再也不敢待了,赶紧去城外找个无人之处且藏着再说!
刘铩见他跑得没了踪影,也不在意。低声关照了道童几句话。
此人能从琼州乱军之中逃回就很不简单了,言谈中不但对髡贼有深仇大恨,而且熟悉髡情,正是老爷要用得人才。他现在跑了也不打紧,这广州城里只要找对门路就没有找不到的人。
至于找这样的门路,对他们这些北司出来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南国十月暑气未消,即便三通暮鼓敲过,依然是闷热逼人。刘铩摆了一天挂摊正准备收拾回旅店,忽然耳边厢传来一阵招呼声。
“刘木头!哟,还真是你啊!”
刘铩回头观瞧,只见一个精瘦的高个正在街角朝自己招手。
“你是……黄老六!怎么在这儿碰到你!”
这黄老六原先也是在京中监察官员的钉子,与刘铩兄弟算是有些交情,虽不是特别相熟,但好歹也有袍泽之情。多年未见又在异乡重逢,二人都来了兴致,便携手寻了个酒铺叙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说起眼前的近况,原来黄老六也是去年丢了差事,好在这里有他一个拜把大哥,便到广州来讨生活了。
久别重逢,二人的话题从京城秘闻一直扯到了南海髡贼。这边刘铩还在感慨髡贼火器犀利,那边黄老六却是满脸的不屑一顾。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故意扯大话,黄老六拍着胸脯嚷道:“想你我兄弟空有一番本事,竟被哪些酸子砸了饭碗,真他娘的窝囊。你看那帮废物,连几个髡贼都奈何不了,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