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等见了棺材就知道后悔了。
正当王宗沐要开口询问,陈胤兆从外面走了进来:“巡抚,淮盐商会六位当家在府衙外求见您。”
海瑞精神一振,果然来了。
王宗沐也识趣拱手:“我还有些事,就不叨扰刚峰了。”
海瑞连忙亲自将他送出去。
而后才朝陈胤兆开口道:“去吧,将人请到书房。”
……
盐商交易,均有牙人说合,从中提取酬金,这些牙人都由转运司指定,并发放“给贴”,因此也叫官牙。
在某种程度上,食盐价格就掌握在这些官牙手中,转运司也正是通过牙人来对食盐市场进行监管,同时也保证了盐税的征收。
什么叫大盐商?
大盐商就是披了一层商人皮的官牙,捏着“给贴”自主定价权的官府代言人。
小盐商自然只能在这些大盐商底下仰其鼻息,人家吐多少,什么价,都得乖乖看商会的脸色。
换句话说,这些大盐商就是仅次于转运司的一级分包商。
至于转运司指定的标准,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哪条狗身后的主人厉害,吃的骨头就最香。
海瑞眼前的这六名盐商,就是两淮最大的盐商。
沈传印作为商会首脑,被推举出来,坐在海瑞的主位上,颇有些如坐针毡。
他神色拘谨地拱手回话:“回海巡抚的问,我等此来,是听闻两淮转运司账册烧了,特意来奉上商会的账册,给巡抚对照。”
盐场产盐,转运司售盐,盐商购盐。
各有一套账册。
转运司的烧了,盐场的零零散散。
自然只剩下盐商自备的了,当然,真假就不一定了。
海瑞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开口道:“本官是问伱,谁让你来的。”
沈传印跟身后五名盐商面面相觑。
前者思虑半晌,硬着头皮道:“巡抚,我等是急公好义……”
海瑞再度打断了他:“我这里还扣着好些人,你说是谁让你来的,本官才好放人。”
六名盐商齐齐怔住。
他们自然是知晓有这回事,问题在于,主家让来之前,也没吩咐有这一出。
沈传印颇有些急智,他拱手道:“巡抚,我等是盐商,自然是为了两淮盐课的大局而来。”
“若是影响大局的人,还希望巡抚高抬贵手。”
“若是无关人等,巡抚可以威福自用。”
海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举人出身?”
沈传印有些羞赧地拱拱手承认了,读书人跑去经商,往严重了说,算是自甘下贱了。
海瑞没再逼迫,开口问道:“账册呢?”
沈传印连忙道:“两箱账册都在府衙外,我立刻遣人抬进来!”
海瑞朝顾承光使了个眼色。
后者雷厉风行,直接出了门去。
海瑞满意地朝沈传印点了点头,问道:“你也不必跟本官弯绕了,说罢,多少万引。”
什么名目不重要,吐多少税款才是真正的关节。
若是能吐个四十万的税额,明年两淮就能交一百一十万引的税款,海瑞立马就可以打道回京。
他看着这位大盐商,等着他的答案。
沈传印立马作答:“巡抚!去岁商会一共承办了八十万引盐!”
两淮盐课七十万引,这多出来的十万引,自然是不给中枢上税的,也就是侵吞的税额。
十万引盐,几十万两是有的,但海瑞却皱起眉头。
十万引?
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皇帝说了五成之功,那至少也得吐三十五万引出来!区区十万,打发叫花子呢?
心理预期差得有点多了。
海瑞别过头去,神色晦暗难明:“沈会长可想清楚了,果真十万引?”
沈传印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虽说几位大佬都说让两成利,也就是十四万引出来,但商会上下近万张嘴,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只截留了四万引的份额,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海瑞不置可否:“那这十万引哪来的,怎么不在漕运衙门解运的账上。”
没完税,就是私盐!
侵吞税款的罪,必然是要追到某些人头上的。
沈传印连忙道:“是国子监祭酒万浩,指使王汝言,将盐场多出的盐瞒下来!”
“此人目无纲纪,还暗中控制转运司,卖给我们商会的时候,骗我们说,这八十万引都完了税,。”
“想必侵吞的税款,都进了此人的腰包!”
南直隶也是有祭祀、学院的,国子监祭酒,四品大员地位不算低。
海瑞没想到这些人扔了个祭酒出来顶雷,意外地坐直身子:“有证据吗?”
沈传印重重点头:“来往的账目上,都记下了此贼的痕迹!”
那就是人证物证齐全了。
海瑞一时没有答话。
缓缓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副沉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