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恭敬退下,一时间殿中只余捣药声。
花嬷嬷脸上豆大汗珠砸在地上,摔成个两半。
她嗫嚅半晌,最后道:“六公主殿下找老嬷嬷来究竟何事,不知老嬷嬷犯了哪些事需要殿下指教?但请殿下讲,老嬷嬷我必当改之。”
谢扶桑扑哧一声笑了,用捣杵敲着石钵,天真问,“嬷嬷,你猜这是什么香?”
花嬷嬷头垂的更低。
谢扶桑径自道:“古人云,咳唾千花酿,肌肤白和香。这十香丸制成,每日加蜂蜜抹于脸上,能使肌肤白嫩细腻,身上百处不香。虽用费颇有些奢靡,但本宫所用之物,贱的瞧不上,只该这等好东西才能入本宫眼里。”
花嬷嬷不敢搭话。
谢扶桑变了脸色,“罢了,本宫不见罪你揽下去国公府教导小公爷夫人规矩的事。左不过你是做奴才的,小公爷请你,你不敢不应。但本宫有几句话问你,若是所言不实,仔细你脸上那层烂皮。”
该是这着,终于等到了。
花嬷嬷磕头求饶数次,把个额头磕的红肿,谢扶桑才问,“见着姜芙蕖没有?”
花嬷嬷摇头,“小夫人推说病中不好,赏我五十两银,并四样点心,说日后不用再来。”
谢扶桑扬眉,“贱人好大的脾气,你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教引嬷嬷,她连你也看不上?”
“或许是病的太重。”
谢扶桑冷哼,“到底贱命活千年,病三月也不死。也不知道惊游哥哥为什么就看上她。多大的恩情在,不过是万两黄金的事,再不济,本宫让太妃收她当义女,抬举她当个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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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嬷嬷胆子大了些,“公主天资卓然,不消与那三五日病痛缠身的置气。大约是真模样俊俏些,房中事又纵着夫君折腾,等小公爷倦了,也歇了心思。左不过小公爷才十九,少年心性懂得什么呢。到后来还不是权势比人强。”
谢扶桑这些天的气被这么三两句给拂落没了,叫人退下,又制了一回丸药便在房中午睡。
刚睡下又听得小宫女太监在外头嚼舌根,说什么沈惊游最心疼的其实并不是这小夫人,而是青梅竹马的顾家嫡女顾玉珠。
谢扶桑嘴唇气的苍白,心道是了。
上次她带侍卫闯竹筠苑非要看看姜芙蕖死没死时,倒是也听见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有个叫顾玉珠的经常同沈惊游书信往来。
怪不得沈惊游总脱不开这个病鬼姜芙蕖。
也是,有恩之人,娶回家养着便养着,又不缺这三五钱。
但心爱之人则是要徐徐图之。
上次她旁敲侧击问沈惊游有关顾玉珠的事,对方一个字也不讲,可见藏的厉害。
谢扶桑打定了主意,日后宫宴上看见顾玉珠,要好好会会她。
复又躺下,这边还未睡着,坤宁宫里便有人过来传话。
谢扶桑脸上一喜,连忙沐浴熏香穿戴整齐,喜滋滋地去母后宫里。
一进去谢扶桑便行礼问安,“母后,儿臣特别想您,您都一个多月未召见儿臣,如今是不是也想念儿臣了?”
谢扶桑大着胆子撒娇,走过去揽住皇后手臂,身子凑近些,更亲昵。
皇后却拂开她手,面上冷淡,“你大皇兄找到了,如今在广安宫里养病,叫你来是要告诉一声,日后见了大皇兄要恭敬亲和,若是被发现有一次忤逆,便离宫建府,不必再来见我。”
谢扶桑当头被淋一盆冷水,脸色惨白,心中失望。
“母后对儿臣当真心狠,就算大皇兄找到了,儿臣也是母后亲女儿,为何母后多年来不看儿臣一眼?”
皇后冷道:“当初你大皇兄失踪,你敢说你手脚干净?如今给你留着几分面子,也未断了母女情份,你还要如何?”
谢扶桑如五雷轰顶,面色死灰。
“皇后娘娘,六公主,大殿下来请安。”
外头小黄门一声通禀,皇后将冰冷眼神从谢扶桑脸上挪开。
片刻,一着靛蓝锦袍腰束火红玉带,墨发用红珊瑚珠子攒成的发冠束起,耳戴红玉珰的高大华贵男子便进了内殿。
一双桃花眼氲着晶亮笑意,谢无羁通身傲气,伶俐行礼,“母后,儿臣病中寂寞,来陪母后下棋解闷。”
皇后绽开笑颜,当身后心如死灰的谢扶桑是空气,捏了捏谢无羁耳垂,“我的儿,你好没规矩,你寂寞,哪是陪母后解闷,分明是让母后替你费心费力哄你开心。没颠倒,如今二十有二,怎么还是没规矩。待你病好,你父皇昭告天下迎你回宫,第一件大事便要选妃,治治你这怪脾气。”
谢无羁也不恼,随口应答两句。
只在皇后问他选什么妃时愣了好半天。
最后吐出句,流落在外已然娶妻,但颠沛流离,那小妻子不知辗转何处,不知哪天有缘相逢。
皇后漠然良久,眸中似有感伤,“缘分天定,山水终有相逢,我儿莫偏执。”
谢扶桑灰溜溜地逃开那和睦母子的宫殿,回到自己的长乐宫扑到榻上痛哭一场。
脑海里又想起沈惊游。
她这样可怜又凄惨,老天必要给她最好的郎君才能补救。
不然,她就捅破这天好了。